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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掩护战友撤退
        一九七九年三月五日,葛承兵所在的营在攻打沙巴县城的第二天,中央军委已下令参战各部队开始撤军。撤退对于战士们来说就和下山一样,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到并不是真的下山比上山还要难,是指下山坡陡路滑,险情比较多。沙巴县城距离河口大桥已五十多公里了,只有一条七号通往老街,沙巴县城距七号公路有四五公里路。在这样一个丛林地带,山高林密洞多,处处都是险关要道。而越军的作战特点,就是分散在各个险关要道上,深入在丛林和山洞里,进攻时你看不到的大部队,很难说在撤退时就有可能遇到他们大部队的围追堵击。为此西线战区指挥部,作了精密的安排,距离最远的部队先撤,距离最近部队的后撤。先是炮兵分队,后勤分队撤出,然后是步兵分队,以营为单位进行交替撤离。步兵分队决定在为麻,郭参等地登上运输车辆。

        下午四点,葛承兵所在的营接到沙巴地区前线指挥部的命令,要求他们营在天黑以前占领沙巴县城以南的九八五高地一带,以确保攻占沙巴的主力部队,在三月六日凌晨撤退时,顺利通过九八五高地一带。该营迅速补充了营养,清点了弹药,整装撤出了沙巴县城。傍晚时分,各连占领了九八五高的大小阵地。这是一个非常晴朗的夜晚,繁星闪烁,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战士们三三两两地在一起伏在地上,警惕地注视着阵地附近的动向,底下就是我主力部队撤退的必经之路。

        营里连队十分重视这次担任掩护主力撤退的任务。各连在布置好每一个伏击点时,还指定一个班担任流动巡逻任务。他们充分估计到了,越军在我国公开声明撤军后,必然会利用夜间从山洞里钻出来,占领在我撤退必须经过一些关口险道险坡上,企图利用我军撤退,捞到一些可以挽回他们失败的稻草。

        葛承兵他们七连的阵地是位于九八五高地的西侧,整个阵地是光秃秃的石头山,又高又陡,又不便于抢修简单工事,他们只有利用各种石棱展开了。

        午夜时分,一切都按预料的情况那样发生了,越军知道九八五高地已被我军占领,但不知道九八五高地有多少人,在七连阵地南面,突然升起两颗红色信号弹,越军夜间发红色信号弹,这是他们作战以来第一次看到的,这说明越军主动进攻开始了,也说明他们要夺取九八五高地的重要性。接着是以两个连的兵力向七连阵地扑来,很快已有一个排冲到阵地前沿,一阵猛烈的炮击。这时连长高喊:“同志们,不要慌,放松点,听我的命令再打”。银白色的月光下,照得越军清淅可见,阵地是一座石头山,待敌人在距三十米的地方,只听得连长一声令下“打”!现有的轻重火器一齐开火,打得敌人嗷嗷直叫,退却了。

        遭到沉重打击后,敌人改变了战术,改成小股多路,偷袭月光下光秃秃的山坡。他们小股偷袭,逃不过我七连指战员的眼睛,一次一次地失败了。在一次又一次失败后,敌人更换了进攻路线,把攻击重点改到我七连和八连之间,也就是在九八五高地七连与八连阵地之间一个腰部。这时一个战士向连长报告,右侧腰部被敌人突破,原来从在左侧小股袭击的敌人采取的是佯攻,是为牵制七连的主力和注意力,已把主力悄悄运动到七连的右侧。他们突破后,即向七连阵地发动冲击,在攻击之前,先是炮群一阵猛烈的炮火,他们主要是迫击炮,没有掩蔽的七连阵地在越军近距离的炮火下非常危险,一发炮弹击中七连位于左侧的机枪阵地,两个机枪手和负责指挥的排长中弹牺牲。

        敌人打破了我突出部位的防守,几十个家伙一拥而上,嘴里乱叫着抓活的。就在这时营长觉得七连这里很重要,九八五高地主阵地没有发现敌人,随即命令八连派一个排增援七连。他们迅速赶到七连,阻止了敌人继续在从腰部增兵。这还没有减缓七连阵地的危险,已冲上的几十个敌人正向七连逼近。这时八连看到一个排下去很快就投入了战斗,又派了一个排,正面对着敌人逼近。连长命令:“全部散开,瞄准人,听口令射击”。就在他再次下令“打”的时候,被敌人发现了他是指挥员,随着是双方密集的枪弹,连长倒下了。这时九连过来了,敌人看到后路被包抄了,能逃的就逃,逃不了的也死在前后的枪弹中。

        敌人在我军宣布撤军的当晚,就派出两个连队来占领九八五高地,企图切断我攻占战沙巴的部队撤退。只可惜他们还是在三营之后迟到了,在与三营的争夺中,又被三营消灭在阵地之下。当他们再次调兵遣将已经来不及了,三月六日凌晨O点之后,我攻占沙巴的主力部队,正一个分队,一个分队通过九八五高地下面狭窄长长的公路时,三营的指战员在月光下,目送一队一队通过的部队欣慰了。

        三月六日凌晨四点,三营接到沙巴前线指挥部命令,让他们在部队撤完后,跟随着部队撤退,并在公路上遇到桥梁或涵洞时,将其炸毁,以免敌人尾追。就在三营下山准备撤退的时候,昨晚被三营消灭二个连队的越军残敌,又开始了阻截。三营的撤退遇到麻烦。这时天渐渐下起了大雾,三营向指挥部作了汇报。指挥部指示三营不要与敌人恋战,将烈士遗体先撤,如果是小股部队由三营自行处理,如果是遇敌人大部队,指挥部将派大部队增援。营里经过分析,可能是昨晚的那部分残敌。于是决定由各连抽三个人,由九连指导员负责,成立一个加强班,来对付这小股敌人,掩护全营撤退。

        营教导员临别时嘱咐九连指导员:“你一定要把我们的战士全部带回去”。

        七连指定班长葛承兵所带领的战斗小组留下来。指导员迅速将这一个班组成起来,任命葛承兵为班长,做了个简单的动员,并安序列每人编成号。便迅速作了布署,在九八五高地的南侧阻击将要冲上来的敌人,封锁敌人往西侧的公路,做好随时撤离准备。

        一边是三营在组织下山,一边是敌人在从九八五高地南侧往上冲。这时雾越下越大,敌人冲的很猛,指导员要求大家注意力高度集中,做到能看到敌人时再打,雾大冲在前面的敌人上来一个打倒一个。可是敌人又改变了战术,开始用六0炮往上掉,能见度低六0炮掉也是盲目的,指导员要求大家炸点在什么地方,他们就到那儿,因为两发炮弹不可能落在同一弹着点上。这时三营全部撤出阵地,向公路以北方向消失了。这股敌人一见我军跑掉了,也停止了攻击。

        指导员领带大家一步一步往下撤,撤到山下。山下是一条狭长的公路,公路两边是很高的石头山。全营撤退的时间还不长,撤退是很慢的,他们还不能急于追赶部队,那样要是遇到敌人的追尾,全营撤退就会受阻,那是不堪想象的。那他们的阻击任务就没有完成。

        指导员带领大家爬上公路西边的石头山上,选择了一个掩蔽的位置休息下来。

        这时葛承兵想,生离死别,在战场上时刻都会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指导员和他全班同志,送走了大部队,送走了三营,现在这沙巴战役可能只剩下指导员和他们全班十名同志了。前天晚上还在考虑,打完沙巴战役后,下一场战役该打什么地方了?这场战争还要打多久呢?想不到隔了一天,他们就回撤了。然而就是为了回撤,连长牺牲了,还牺牲了三名同志。如果大部队能在上午十点到达集结地为麻,乘上汽车,离河口五十公里,也许他们今晚上就能回到祖国了。现在他们十人能够掩护大部队全营的撤退,就是牺牲也值了。剩下来的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听指导员的指挥,争取早日回到祖国。

        指导员看了看手表已是上午八点半了,要大家清点武器弹药补充干粮,然后下山,按班里的战斗队形和编号指导员走在前面,他们沿着狭长的公路,向前方走着,大雾渐渐淡了些,公路两边的山巍巍高耸。他们走了约半个小时,刚走出大山不远,葛承兵他们隐约地听到前面比较远的地方,有沉闷的爆炸声和枪声。这时雾已经散了,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指导员拿起望远镜向前观察着,一看公路上有很多人,开始以为是我们的人,一想不对,我们全营撤退有两个多小时了,不出意外他。将要到达集结地了,在为麻整个西线战区在那里布置了很多部队,越南的小股部队是撼动不了的。

        现在前面这些越南部队,可能是刚从山洞里出来赶到公路上的。仔细观察,带着盔帽穿着短裤是越南的部队。指导员和葛承兵分析着:“敌人已开始全面阻止追截我军的撤退。现在我们这十个人,已成了敌人心脏里的孤军,又没有配备电台通信工具,与部队失去了联系,就是大部队想营救我们,也无法找到我们,前面的公路上是越军,很难想象马上后面就有越军追上来,那我们这十个人不就成敌人囊中之物了吗”?

        这时这个瘦弱的指导员,用坚毅的眼神,将大家一一扫视了一遍,坚定又沉着的说:“同志们,我们已经追不上大部队了,我们已赶不上汽车回祖国了,大部队也无法接应我们了,现在我们要尽快地撤离公路到山上去,现在我们的任务不是要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了,我们要做长期的艰苦的打算,克服一切困难,想尽一切办法爬也要爬回祖国去。左边是北边,我们的祖国就在北边,现在敌人已开始大规模阻止追击我军撤退,现在他们全部已从丛林山洞里出来了,该轮到我们到丛林里进山洞里去了。大家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落在敌人手里,就是死也不能落在敌人手里”。

        指导员的这番话,激起了大家一阵阵的热情,大家看着这位似父母似兄长的指导员,也就看到了旗帜,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祖国。他们跟随指导员,撤离公路,撤到公路以北的山上,开始了他们孤军回撤的艰苦历程。

        他们从公路的左侧进了大山,来到一个比较掩蔽的石壁下面,指导员招乎大家休息下来,他慢慢的掏出口袋里小本子和笔,说:“以前除我们九连的,我对你们都不熟悉,更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你们这里的老兵也只知道我是九连指导员,并不知道我的其他情况。我叫李东河七一年入伍,来自河北唐山,就是七六年大地震的那个唐山。现在是九连指导员,下面你们把各自的情况自己介绍一下”。

        首先葛承兵开始介绍:“我叫葛承兵,七六年入伍来自安徽芜湖,党员战前从杭州部队调来这里,现在是七连七班长”。依次介绍完了以后,指导员一一把记录下了。

        接着他拿起望远镜,向北方望了许久。天气晴朗,能见度较好,莽莽原野,群山连线,千沟万壑,彼此延绵起伏,指导员叫大家仔细看看,他把望远镜递给大家看看,他说:“我们的祖国在我们正北方,我们就要选中北方,遇山过山,遇水过河,五十多公里远,不出几天我们就能回到祖国。我这里有一个指北针,说着他拿着指北针,操作给大家看,我们大家有可能失散,假如大家谁失散了,我介绍几种识别北方的常识,大家还知道在长征的故事中,失散的红军,在夜间只要看到北斗星,沿着北斗星的方向就能找到党中央毛主席的故事吧,北斗星是七个星座组成的,其中一个很亮。白天可以通过太阳升起来,太阳落山的时候判断北方。可以通过树和锯开树的年轮,树冠向南方倾斜,树的年轮密的方向是北方。河流和水的走向也基本上是从北向南的”。

        指导员接着说:“白天我们可以在大山里行走,遇到平坝,村庄,公路只能选择夜间或清晨通过。并问大家看看还有多少干粮”?大家清理了一下身上的干粮,几乎没有了。指导员说我们必须吃东西,干粮没有了,这在山上难不倒我们,我们这里有的同志是从山上来的,山上能吃东西很多,如木署,山药,蘑菇,蘑菇有的是有毒的不能吃,怎么区分无毒和有毒,那就是用手一碰,就变紫了的叫“见手青”,有毒不能吃,颜色不变就能吃,木耳,松子,核桃,清果等等”。

        上午十点,他们在指导员的带领下,开始向北方下山坡了。这是个很长的山坡,可能有两公里多,在密密咂咂的丛林里,他们艰难的走着,一面寻找一些食物,找些水。这对于几个从山里来的战士来说,在山里来找食物并不难,他们很快找到一些木耳、野菜、木薯、蘑姑。他们还在半山腰中,找到了一条小溪,小溪里涓涓流出清彻的泉水,小溪里的泉水对于他们是多么渴望,是多么久违了,从昨天下午占领九八五高地以来,水壶里的水早已喝干了,他们很庆幸在这时遇到这条小溪流,他们一个个痛痛快快地喝了个饱,又将水壶装满。有战士建议,将木薯烤了,用钢盔把采来的野菜煮吃了吧。指导员也想大家都饿了,在这半山腰中遇到这样小溪很不容易,指导员说:“我也是这样想呢”。

        于是大家分头行动,很快大家抱来很多干枯的树枝,选在小溪边的一个石岩上,烧了起来,熊熊火焰,烈烈直响,激起了大家欢乐,大家有说有笑,似乎忘记了这里是在战场上,这是在异国他乡,这是一支在敌人围追下的孤军。指导员看到这些小战士们,在经历了著多的痛苦磨难悲愤后,此时难得地露出笑脸时也高兴了。

        但他时刻没有忘记自己是领导,时刻没有忘记自己所担负的领导责任。他一面派出两个人警戒,一面和战士们砍来树枝扑打着青烟,将青烟驱散。烤木薯的香味扑鼻而来,野菜煮了三大钢盔,这要不是在战争的年代,真是一次难得的原始美味。他们一面啃着木薯,一面用树枝检着野菜,尽管是苦涩的难以进嘴,但实在是太饥饿了,还是津津有味地吃着。

        约莫下午四点钟他们走到大山脚下,在出大山脚下前有些距离,指导员选择了一个山洞,让大家先进洞里休息。他和葛承兵决定到山脚下观察一下情况,研究怎样通过山脚下的那一块平坝,到达对过的山上。他们俩潜伏到山脚下,能观察到平坝里的全貌时,指导员举起望远镜仔细地察看。

        坝子的走向由西向南,有一公里多宽,六七公里长,在坝子的北面也就是对面山脚下,有零零散散的六七个村庄,从村庄向外延伸是大片高低不等,大小各异形状不规则的水稻田,稻田里夹着几条从西面向南面流着的小水沟,有一条简易公路由东向西延伸,向树枝一样通往各个村庄,指导员掏出口袋里的小本子,一笔一笔勾画着简易地形。

        指导员和葛承兵分析地形,这边山脚到那边山脚只有一公里的距离,村庄座落在那边山脚,南边是大片的开阔地,没有遮挡,就是沿着小溪沟里往那边也走不了多远,这样现在不能通过,容易被人发现,即使突破敌人的包围,进入北面的那座山梁,天色已晚,在山上行走不便。敌人知道我们进山了,必将展开搜山,这样我们不但耽误了逃走的时间,很可能还落到敌人的手里,那样是很危险的。如果我们利用明天凌晨天麻麻亮开始通过,这时村庄里的人还在睡觉不可能察觉到我们,我们选择两个村子较开的地方通过,即使敌人发现我们,我们已进入北面的山里,这时天亮了,我们也可以在山上快速边走边藏了。

        他们俩回到山洞,把他们俩观察和决定向同志们作了介绍。战士们认为指导员的决定是正确的。大家认为有指导员在,他们一定能胜利的回到祖国。于是指导员要大家多砍一些枯茅草,垫在山洞里晚上好好睡一个美觉。不一会大家砍来很多枯茅草,放在山洞铺成似一个若大的沙发,肚子饿的同志又吃了一些烤木薯。指导员要大家好好睡觉,在夜晚这样的大山上的山洞里是不会有敌人来搜捕的,有可能的道是遇到狼、狗熊、野猪什么的,指导员说我岁数大了没什么瞌睡,心里有事就更睡不着,我给你们看着,你们尽管放心的睡。

        指导员抱起一堆茅草放在洞口,就和衣靠在洞口上,其他同志三三两两倒在茅草上开始睡觉了。出国参战半个多月来,这些战士还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不是行军打战,就是抢挖工事,还要站哨,困了只有靠在树上,躺在地下睡一下。今晚能住在山洞里,睡在茅草上,还有指导员为他们放哨,可以放心地睡个好觉,躺下后三三两两还在说着话。有的说他们全营要是到为麻登上汽车,现在可能该回到祖国了吧。有的说祖国人民会是怎样欢迎这些凯旋归来的子弟兵们呢?是象从朝鲜战场回国的志愿军那样,扎着高大凯旋门,连绵几公里的人民群众载歌载舞,把一束束鲜花往他们车里抛,把煮熟的鸡蛋牛肉干糖果往他们车上抛,那是该多么的神气。有的说今天是我们全班通过了第一天,明天会是怎样呢?有指导员在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问题都能克服的,说着大家就进入了梦香。

        三月七日凌晨四点,九连指导员李东河靠在山洞口,从迷迷糊糊睡梦中惊醒后,他清理一下思绪,镇定了一下神情,看了看手上的双狮牌自动表,现在是四点十五分。他赶紧叫醒同志们,让大家快速清理准备前进,通过对于他们撤退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开阔地。

        东方刚刚露出一点鱼肚白,指导员带着全班同志来到山脚走向开阔地。他们越过小溪,走在准备耕种,用水浸泡的稻田田埂上,不一会就接近了村庄,他们放慢了脚步,以最小的响声慢慢的行走着。这时位于简易公路一个支道上的一个老式瓦房子里,灯光是亮着了的,里面有呀阿呀叫声,指导员示意大家蹲下,静静地观察。这时房子的门开了,有几个戴着盔帽挎着冲锋枪的越军。好象这伙越军是越南公安的部队,他们晚上是在这里值班,赌博看天亮了开门透透空气方便方便,他们出来方便的人回去后,便没有把门关上,指导员们估摸着这伙敌人还没有发现他们,他们走的小路距那里有七八十米远。敌人不是特别注意,很难发现他们。他们要是后退选择其他小路也来不及了,越军的灯亮了,搞不好惊动了他们,反而弄巧成拙,只好分两人一组,间断地猫着腰突过去。

        就在他们已全部通过了这幢房子时,他们最不愿的情况发生了,从房子里又一个越军出来方便,刚出门就大声怪叫起来,接着就朝他们开枪。指导员迅速要大家伏在田埂下面的水田里,此时这里距北山脚只有六七十米了,敌人的枪弹向这里射来,虽然距离较远未打着他们。但他们只要一起身,肯定是危险的。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只有三种情况可以选择,一是不顾他们的射击追赶快速向山脚冲去,进山以后再作打算。二是留下两人阻击,其他人向山上冲去。三是派一两个人向西或向南面跑,吸引敌人的目标,其他同志快速进山。

        这三种选择都有风险,如果选择第一种,十个人的目标实在太大了。在小田埂上只能是一条线的前进,那在后面的太危险,进山后他们肯定进行搜山。如果选择第二种,留下阻击掩护的人又没有掩护,肯定是会牺牲的,而且我们进山后,他们不牺牲,也会被俘。如果选择第三种,这个人不牺牲,也会一个人丢在越南这五十公里的地方,以后他很难回到祖国,权衡利弊,还是选择第三种好。谁来担任这项任务呢?指导员决定自己干,承担如此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理由是他是一个指挥员,二是他是已成家有子女的人,三是他是一个老兵,老共产党员。他把最后的决定告诉班长葛承兵,命葛承兵将全班领回祖国,葛承兵听到指导员的命令后,毅然坚决反对:“吸引敌人任务的应该是我,指导员你们赶快走吧”。

        不由指导员分说,葛承兵就跳向水田里向南一步一步跳着跑,激起一阵阵水花,果然敌人的几支枪全向他这里射来,指导员看着此情此景不知道用什么心情来形容他的想法,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随命令其他同志冲进了山脚。到了山脚指导员他们一行九人,回过头来看着葛承兵一步一跑地在水田里向南跑着,敌人密集的子弹跟着他,落在水田里起着一个一个的水花。他们有什么力量来帮助他呢?他们只能为葛承兵祈祷,希望他真的象神一样刀枪不入了。

        葛承兵在水田拚命的奔跑,不管后面有多少弹雨在追他,只要不中弹倒下,就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三四个敌人追赶他,他已上了田埂,跑得更快了。横在敌人面前的是水田,敌人要从水田里通过那就更慢了,敌人要是沿着田埂去追,又要绕的很远。夺命的葛承兵,也是为指导员和战友在奔跑,这时已把敌人拉开距离,天刚亮,能见度极低和昨天早晨一样,天一亮就下起大雾来,跑着跑着觉得大腿一热,葛承兵用手一捂不好是大腿受伤,他并不感到疼痛,也没有停止来包扎,他看他把敌人拉得越来越远,敌人的子弹还在追赶他,这时往东的小田埂被向南北水田所代替,他可以选择向北,也可以选择向南,向北很快就能跑到山脚下,而且距指导员他们不远,有可能还能跟得上指导员他们,但一进山敌人知道这座山有中国军人,他们要开始搜山,那不但自己跑不了,指导员和战友也跑不了,前面做完的这一切不就前功尽弃了吗?向南跑就是进了昨天的那座山,而且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腿又负着伤在留着血,也许跑不了这段路,就会被敌人所击中,进了山以后,他就一个人与狼为伴,什么时候能回到祖国?能不能活着回到祖国?

        跑了一截遇到一条从西向东流的小溪,他毅然决定选择从南面跑去,小溪里没有什么水,他进了小溪就可以躲一些敌的子弹了。小溪是向东南方向流去的,进了小溪由于天刚亮,又在下着雾,能见度很差,这样就在敌人的视线里消失了。当敌人追至南北走向的钉子路口时,不知往那个方向去追了,他们连忙拿出电筒,看看那边有脚印再作判断。

        一看在南方的田埂上露水被脚印踩动了,再仔细一看,一路还有血迹。这时葛承兵已将敌人甩开约两百米,敌人不开枪了,只伊呀阿呀的乱叫,在快速追赶。这时葛承兵想反正敌人看不到他人了,在小溪里跑得太慢,他又上了小溪,沿着小溪向南面的山上前进。

        葛承兵用尽全力,一口气跑了一公里多,终于跑进了南面的山上,他倒在一个岩后面,只听见在山脚下,几个越军在对话,意思是说:“他已经跑进了山了,我们不追了,现在路上的每个关卡都是我们的人,他跑不了拉,他死定了”。敌人认为葛承兵跑进了南面山上,他迟早也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就放弃了追赶。

        葛承兵见敌人不追了,靠在岩石后面休息一会,这时感到大腿伤口的阵阵疼痛,他打开裤管缕上来,一瞧腿上淋的都是血,他一看伤口,在大腿内侧不深,子弹就象犁的一样,一公分的肉翻起了,大约七八公分长,他撕开急救包,用棉块按住伤口,用三角巾紧紧地捆起。心想参战半个多月,大大小小的战斗参加过十来次,还没有挂过彩,也只是自己命大,这下真的挂彩了,但这一点小伤也算不了什么,要紧的是现在是我孤身一人了,我该怎么办呢?要是有指导员在身边该有多好,什么事情他都能分析的详细考虑的周到。他同时想起指导员和战友们,他们应该安全的上山了吧,他们现在正朝着祖国的方向走去吧。

        葛承兵再次认真地考虑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在这里等到晚上或明天清晨,再从这里到对过的北面山上,沿着指导员他们的路线走。不知,今天晚上敌人肯定加强警戒起来?要躲多久呢?躲的时间越长不就是等死吗?不行,他决定沿着半山坡向东走去,东面是为麻,大部队不是在为麻集结吗?到那里再看看有什么出路。他清理了身上还有两个弹夹的子弹,还有两枚手榴弹。他将其中的一枚,拧开盖插在腰间,已做好准备,决不能活着落在敌人的手里,见机行事,不行就将手榴弹拉响。干粮没有了,还有壶水,他想干粮没有没问题,遇什么能吃就吃什么吧。于是他开始了一个人返回祖国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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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受伤被救   他拖着受伤的腿,缓慢地沿着朝东面山腿的半坡上,跌跌撞撞地移动着,他感到腿象石头一样沉重。他想能息下来吗?不能,每前进一步,就是离祖国近了一米,就是死也是离祖国越近越好。就这样他扶着一棵树,接到另一棵向前移动着。

          这时可能是雾散了,太阳从树缝里照射进来,亮的刺眼。热气从地上向上蒸发,闷的实在难受,莽莽的树林,一个人在里面实在是太渺小了,如同大海里的一叶小舟。白天的树林里非常静,静得让人有些害怕。会不会遇到狼?还是蟒蛇什么的?昨天下山时怎么没有这样的感觉,可能是昨天人多,就没有这样感觉。就在他感到有点害怕时,听到前面有响动,他趴在树上仔细地察看着。原来是带盔帽的越军,一起有七八个人,排成一字形,从东面向西面搜索而来。

          他第一感觉就是,敌人开始搜山了。他们为什么从东面开始搜来?原来他们估计到,东边是为麻,他要是从这个山上跑出,肯定是从东边跑,他们用生硬的普通话喊着“中国兵,出来吧,你被包围了,我们宽待俘虏“。

          葛承兵暗想:“你们休想,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是不会投降的”。他开始选择躲藏的地方,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要想躲在那里,搜索到也不太容易。敌人边搜边喊,只是想利用他害怕的心理,等待着葛承兵自投罗网。这样一想他反尔更沉着多了。他没有挑选地方,挑选地方反尔造成响动。他就地伏在这棵大树的树根底下,这棵大树的根象伞一样,非常大,树根底部是空的,周围长满着许多藤子和杂草。

          他检查了一下那颗打开盖的手榴弹,把冲锋枪紧紧地握在手里,把子弹轻轻地推上了堂。“你们的部队已经撤出了,出来吧,我们宽待俘虏”。越军一步两步向他走来,他屏住气,并没有慌张,敌人没有发现他。再一步两步向后走去,等敌人走远了之后,他才舒了一口气,他想又躲过了这一结。还会遇到什么的问题呢?他决定不能在这里躲,不断地向前线移动,敌人搜索过了,在这样的树林里,是不可能再返回来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葛承兵觉得四肢无力,头有些晕,伤口也越来越痛,他想他快要倒下了。他暗暗地告诉自己,越是在觉得是要倒的时候,越是不能倒下,一倒下就可能真倒了,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他不能这样死,祖国人民还在等着他,指导员和战友们还在等着他,在家的父母兄弟姐妹父老乡亲还在等着他。他要活下去,攻打老街没有倒下,占领柑塘没有倒下,冲击垭口没有倒下,难到现在就这样倒下?他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他在和生命作顽强的斗争着。他拽了一些树叶往嘴里嚼着提提精神。实在太苦,就想往喉咙里吞,一吞到嗓子眼,就吐了出来。他又拽了一把,放在嘴里嚼,他给自己下命令,再苦也要嚼,这样可以咬些叶汁。

          他又向前移动了一段路程。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他不像指导员那样,身上有手表,望远镜,指北针,打火机,现在一切就靠自己的判断了。他想他该到山脚下看看了,他决定从山腿半坡下面方向移去。他又移了一节,出现了一条小溪。他眼睛一亮,半个月来在山里作战经验告诉他,小溪总是在两山之间的凹部,他觉得这座山梁,他快要走到头了。小溪里有水,有水的地方就有水生植物,水生植物无毒,用水生植物充饥比嚼树叶的好。             

          他迫不及待地连滚带爬地扑向小溪,他用双手捧了几口水喝了下去,青沥甜甜的山泉使他清楚了很多,接着他开始在小溪里寻找可吃的水生植物,水草,水芦葫,浮萍。吃了一些水生植物后,小息一会,他感到又有体力了,他折了一节树枝,拄着,沿着小溪下山了。

          他来到山脚下,找到一个好观察的地方,仔细地察看着。原来这座山梁已经到了尽头,往前面的山梁是南北走向的。沿着南北走向的山坡下,是一条公路,朝西的有一条支路。他判断着这条南北走向的公路,可能就是越南的七号公路,七号公路就通往老街。那条向西的支路,可能就是通往沙巴县城的。大部队撤离时,可能就是集结在这里乘车的。这里可能就是为麻了。

          于是他在心里开始盘算怎样回国了。七号公路一直朝北就是老街,老街与河口只是一河之隔。只要到了老街,总是能过河的,自己在长江边上出身的水性好,只要选一个不被发现的突破口,他就能过河。现在就不离开公路了,白天可以藏在公路的旁边山洞里,到深夜再走,一晚最少要走一二十公里,这样不要三、四天就可以回到祖国了。他为他的打算感到很正确,很完美,说不定还能在指导员他们前面回到祖国。

          于是他又仔细观察起附近的情况,他准备从今天夜里就开始行动。对过的那条山梁,也是延伸到这里,这是一个窄长的平坝,早上跑的那个地方,离这里大约有三公里多,现在还能看到。这里处于坝子的底部,有几个连接在一起的大水塘,水塘的附近,有几个村庄,坝子的两边有两条简易公路连接七号公路,公路的支路通往各个村庄。到处是高低不等,大大小小的水田。他看着太阳,太阳还很高,村庄里有的人家还冒着炊烟,估计现在大约下午一、两点钟,他准备再等一下,找一处隐蔽的地方休息一下,储备一下力量,等到晚上就开始行动。

          他起身朝南走去,走到小溪的一个小拐弯的地方,一个很突出的岩石,岩石下面全是些茅草,茅草的下面就是简易公路。简易公路靠自己位置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突出独立的山坡,山坡上还有几间草房子。

      草地之战使他对茅草的感觉太神奇了。躲在茅草里休息,茅草很高,可以掩蔽,草地下阴凉,可以躺着睡觉。他决定就到这片茅草里休息。他一步一步地向岩石下面走去。殊不知,这是一个五六米高的棱坎,只是在树林和茅草的掩盖下看不见,小溪的拐弯就说明了这个问题。给他的生命又带来了很大的变数是,他一脚踩空,摔了下去,只觉得轰的一声,人就昏过去了。

          中国和越南有着一千多公里的边界线,正如毛泽东主席形象地说的那样“山水相连,唇齿相依”。两国人民信奉的都是佛教,同一个菩萨。两国人民有着深厚的传统的友谊,中国著名的抗法将领冯子才和越南民族英雄蒙大之间的友谊,一直被后人传颂着。中越两国的边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两国同样遭到日本帝国主义铁蹄的蹂躏,在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中,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受到过越南共产党和越南人民的帮助,中国人民也帮助过越南人民,抗击法国殖民主义的统治。越南人民的伟大领袖胡志明主席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在越南独立后,国家出现了分裂状态,中国人民帮助支援越南共产党确立了社会主义国家,美国却竭力支持在南方的西贡政权,于是美国从一九六一年至一九七五年,对越南发动了一场侵略战争。

          在越南人民抗美战争的十四年中,中国人民给予了越南人民极大的无私的援助,不但派出一定数量的军事专家,还派出了大量的工程部队,帮助他们修建道路,架设桥梁。长期的大量无偿的援助,使中国人民和越南人民结下了深厚友谊。从友谊关、友谊大桥、友谊路、友谊村、友谊井、友谊树,很多带着“友谊”纪念意义的名称来看,越南人民特别是北方的人民,对中国人民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是友好的。

          但是随着我国同苏联的关系恶化,和美国关系的不断改善,在胡志明主席去世后,新的领导集团在国际政治的舞台上,完全倒向苏联,开始仇视中国。随着我国在文革的后期,国内物资匮乏,减少了援助,更引起越南当局的不满。他们开始疯狂的迫害华侨,出兵南海,占领南沙群岛,在我国边境进行武装挑衅。由于我国政府的忍让,使他们侵略野心更加彭胀,号称是世界上第三军事强国,攻打到中国昆明吃午饭没问题。特别是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他们悍然出兵柬埔寨,这更引起中国政府的强烈不满,越南当局的行为,不可避免地把他们的国家,把他们的人民,再一次地引向了战争的灾难。

          越南人民,特别是越南北方靠中国边境的人民无法理解,越南当局这种种反中国的行径。于是越南当局在中国边境开展了,把对中国人民的友好看成是私通卖国的清边整风运动。在这种高压政策的态势下,在不断地反华宣传中。边境人民也只能忍气吞声,他们只恨当局,为什么要把中国军队引来。战争是政治家们操纵的工具。遭受战争危害的永远是人民群众,这对越南人民,对中国人民也是同样的,受苦受难的永远是人民。

          一九七九年三月五日,中国直接向全世界宣布,中国从越南撤军,这一消息无论是对越南人民,还是对中国人民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越南战区的人民可以重返家园,过着和平安定的生活,对于中国人民数万参战战士家庭的父母,少了几分担忧牵挂。

          越南当局把中国军队说成比美国军队还要恶的恶魔,他们所到之处,无不实行烧杀抢掠的政策,号召男女老少,只要有战斗能力,就要与中国军人进行殊死的战斗。中国军队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在做群众工作的时候,不少人死在这些冷枪暗刀之中。中国军队,是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但是对军方设施,政府公用设施都进行了彻底的摧毁。战争就是这样无情,在中国军队到来之前,当局要人民群众,带着自己的财产逃难,有的人信了当局话,带着财产撤离了,有的人没有撤离。没有撤离的人,在中国军队到达后,反而安然无恙,而撤离的人,家中的财产,在越南军队经过时,公然被他们拿走。对于中国军队的迅速撤离,给越南人民留下深刻的印象。

          三月七日下午,沙巴县为麻小学的女教师黎琼和她的校长胡孟琴女士,在参加了战时妇女救护工作队后,回到了为麻小学。

      为麻小学座落在七号公路与到沙巴公路交叉口,进入为麻坝子不远的一个小山坡上。两排草房共十二间,一排是供学生上课时用的,一排是老师的住处和办公室。在越南特别是在越南西北部山区,居住的都是些少数民族,他们不重视子女上学受教育,男孩上学受教育在十三四岁就要去服兵役,在部队里一是学习军事,一是学习文化。由于连续不断的战争,男性在减少,出生率也在降低,女孩按传统风俗又不让她们上学,学校在校的学生只有几十人。学校只有四个老师,都是女的,其中有两个老师就住在附近的村子里,常经在学校里的只有校长胡孟琴和黎琼老师两人。

          去年十二月以后,中越边境形势紧张,学校就放假了。二月二十二六日,中国军队开始攻占沙巴,学校的四名老师参加了战地妇女救护队。他们的战地妇女救护队,设在沙巴县城西部的一个大溶洞里,那里是临时的野战医院。他们战地妇女救护队的主要工作是,为运下来的烈士,伤员,清洗身体,清洗衣服,医务护理,做饭等勤杂事务。中国宣布撤离后,这些勤杂工作也就少了,今天吃过中午饭,她们就返回了。

          黎琼老师和胡校长回到学校,首先要看的是中国军队是不是把他们学校烧了。但走近一看,两幢草房依然完好。学校的一些简单的设施,是否遭到中国军队破坏,一看校舍里虽然来过很多人,但是课桌椅依然保存完好。再看办公室和他们课室依然是完好的,这使他们感到很欣慰。

          男人一到那里就要休息,女人一到那里就要清理卫生。一个多星期了,她们的卫生很差。她们开始清理卫生,她们俩担着小铁桶,来到山脚下的小溪接水口接水。山区的接水方法很多,大部分是用木槽或竹片,把泉水或小溪的水,一节一节地引向使用比较方便的地方。她们汲水地方正是从小溪拐弯处用三四节水槽接下来的。

          黎琼汲完水后,在等着胡校长汲。她感到有一股难闻的血醒味,她四处寻找着,突然看到水槽底下有一个人倒在那里,顿时心里感到一阵紧张,便害怕起来起来。她并不是怕死人,一个多星期以来在战地救护队工作,为很多死人清理过。她害怕的是遇到一个活的带有枪的中国兵,那她们俩就有可能处于危险的地方了。

          她马上告诉胡校长,凑在胡校长耳朵上,轻轻地又严峻对她说:“你看那里有一个人”。胡校长定眼一看,横在水槽底下的茅草里果然有一个人。处在战争状态下的人特别敏感。他们判断着这个人是活人,还是死人,是中国兵,还是他们越南兵。不管中国兵,还是越南兵。不管是活人,还是遗体,都不应该遗落在这里,应该被他们的同伴带走。再说这里又没有,双方激战的纪录。是活人,如果是他们越南兵,那么是受了伤不能走的,看到他们俩应该向他们呼救了。那可能是一个中国兵,躲藏在这里。那么为什么见到他们没有什么反应呢?可能是我们没有发现到他,他也就不惊动我们,等我们走了以后,他再出来。为什么中国兵会躲在这里呢?他应该躲在山上才对呀,他可能是一个受伤的中国兵。

          胡校长凭借她在抗美战争中,多次参加支前工作,多年的战地救护工作的经验告诉她,这是一个受伤的中国兵。一个受了伤的人在没有感到对他产生威胁的时候,他是不会主动伤人的。她和黎琼老师,推开茅草,来到伤兵身边,伤兵仍没有半点反应。他们蹲下,瓣开伤兵的头,两片红色的领章告诉他们,这正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中国兵。她们俩将伤兵拉直,检查看看伤在什么地方,原来在左侧大腿处用三角巾包扎着。她们在战地救护队工作时,当接到伤员和烈士的遗体时,都要用手触摸一下他的鼻息,摸一下他的脉搏,看看是否还活着。他们俩轮换着,触摸了葛承兵的鼻息,把了葛承兵的脉搏,认为这个中国兵还活着,正是处在昏迷状态。黎琼老师望着胡校长,征徇地问:“我们现在怎么办”?胡校长面对一下子出现的这种重大情况,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对黎琼老师说:“我们先回去,再作打算”。

          黎琼老师一九五八年十月出生于越南西贡市,出生时父亲黎德昌是越南第三十师少尉军官,母亲是西贡市一所小学的教师,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姐姐。父亲在一九七五年抗美战争快结束时,在一次战役中,遭到美军空军的定点清除,牺牲时是少将师长。母亲出生在一个中国华侨家庭,外祖父是清朝末期革命同盟会老人,受到过通辑,到日本留学时,追随孙中山先生,受中山先生指派到南洋,先后在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在爱国华侨中,传播革命思想。为中山先生领导的辛亥革命进行宣传和筹集资金。一九二五年在中山先生逝世后,中国革命的形势一直不明朗,他未能回国。一九三七年中国的抗日战争暴发了。他一直在为中国的抗日战争,摸集资金,购买药品。他从印度尼西亚,来到越南的西贡。与她的外祖母结婚。外祖母也是一个华侨,外祖母的家庭是中国第一代出国劳工华侨的宿影,来自福建松溪,开始在越南南方租种土地,继而到西贡经商。黎琼生下来时,就很少能看到父亲,即使是全家人偶尔团聚一下,也是在越南共产党西贡地下党,党组织帮助下进行的。母亲是一个地到的华侨,外祖父母分别在五六十年代去逝。母亲带着她们姐妹二人,在西贡市的一幢别墅里,过着简朴而又赋闲的生活。

          母亲非常热爱自己祖国和祖国的文化,家里满屋都是中国的书籍,她最喜欢读的《红楼梦》《西游记》《三国演义》《西厢记》《牡丹亭》《青春之歌》《红岩》《家》《春》》《秋》《三家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在家里她们用汉语会话,她教他们两姐妹背唐诗宋词,讲传统的中国民间故事,喜欢中国的京剧,特别是在一九七三年,父亲托人给她带来一套《中国现代京剧样板戏》,对戏里的革命故事,和戏的唱腔,总是津津乐道。在青少年时代她和黎琼的父亲,在西贡集团的统治下,参加越南共产党,追随胡志明主席。也就是受到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思想的影响,她总是幻想着,到越南革命胜利的那一天,全国统一了,她要带着她们两姐妹,到中国的北京去参观,去看望中国的伟人毛泽东。

          然尔,到了一九七五年初,眼看着越南共产党新领导的北方军队,也就是他父亲参加的军队,抗击美帝国主义侵略者的胜利,一个接着一个,一个省接着一个省宣布解放。就在胜利就要来临的时候,一天西贡共产党地下党组织的成员,给他们家送来了一张越南军人阵亡通知书,来人告知他的妈妈,他的父亲在解放广治省的战斗中,由于居住地的情报被泄露,遭到了美军飞机的袭击,当场身亡,她的父亲已被确认为烈士。这一噩耗使他们全家陷入极度的悲伤之中,作为她的母亲也能认识到,为了抗击美国侵略者,为了越南的解放,越南共产党领导的北方军队,已牺牲两百万人的代价,她的丈夫只是两百万分之一,不足为奇,不要过份悲伤,好在胜利即将来临了。

          一九七五年四月三十日,越南共产党领导的北方军队,一举攻占了西贡政权的总统府,最后一批美国兵撤离越南,随即宣布全国解放。抗美救国战争胜利结束了,二十一年越南南方和北方统一了。

          在欢庆胜利的喜悦过后不久,黎琼一家并没有因为父亲是少将,是烈士,给她们家带来多少新的变化。然而,在全国进行反华排华之风中,使他们这个拥有半个华人血统的家庭,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母亲很早就加入了越南共产党,在西贡从事地下工作多年。西贡解放后,她并没有受到当局的青睐,反而她的华侨身份和她对当局反华政策的不满。受到当局的批评和打击,她被停止了工作。一九七六年六月黎琼高中毕业了,按说一个将军烈士的子女,应该受到很高的待遇,要么继续上大学,要么分配较好的工作。就是她半个华人的血统,她被分配到越南北方一个偏远地方,沙巴县为麻小学,当了一名小学教员。

          一九七六年七月,刚满十八岁的黎琼,告别母亲,只身来到越南北部黄连山省沙巴县为麻小学当上了一名乡村小学老师。

      为麻小学也是在五年前才成立的,是现在的校长胡梦琴一手组建的。当时北方大部地区已经解放,当局已经看到了发展教育的重要性,于是,就在山区的乡村建立小学。

          胡梦琴校长和黎琼的父母差不多,属于当时在西贡政权统治下的进步青年,在西贡大学末毕业,和一批志同道合的青年,追随胡志明主席,参加越南共产党来到北方,投身抗美救国的解放运动。她和她的丈夫,来到沙巴县快二十年了,她的丈夫做经济工作,她在开始是做妇女工作,就是动员广大妇女加入到抗美救国的战争中来,积极参加支前和战地救护工作。战争让女人走开,战争也让做其他工作的人走开,二十年了,他们俩依然在沙巴县工作,从一九七四年作为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女干部,当局派她来担任为麻小学的校长。

          接受的只是一个任命,她到了以后,从选校址,到建校。从挨家挨户去动员学龄儿童到学校里去上课,到任教和对学校的管理,她都要事必恭亲,做得井井有条。她热爱教育工作,她现在就希望的山区的适龄儿童,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能受到一些基础教育,那怕是一点点也好。在她的努力下,学校最多的时候,男女学生达到了一百五十六人。从去年十二月起,当局忙着要防止中国军队的入侵,号召广大人民群众做好与中国军队打战的准备,学校也就停止了。

          黎琼老师自从来到为麻小学的第一天起,就对胡梦琴校长十分崇敬,她崇拜胡校长热爱山区乡村的教育工作,全心身地投入在教育工作上。她崇拜胡校长与她的父母有着相同的经历,在很多观点上和她的母亲近似。她崇拜胡校长以一个母亲的博大胸怀,对待每一个老师和学生。特别是对她自己,以一个长辈般的,母亲般的照顾和爱护。对她这样远离家人无依无靠的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安慰。她一直把胡校长视为母亲,领导,同伴和朋友。她一直学习着胡校长对教育工作的热忱,对他人的爱,对社会的责任。她一直以胡校长为榜样,勤奋工作着,她的工作和为人的人品也受到了胡校长,其他老师,学生,学生家长的充分认可。

          胡校长也感到,黎琼老师的到来和表现,为学校增添了教育师资力量。她是来自西贡,越南最大的最发达的地方,见多识广,思想敏锐,虽然只是高中毕业,但教小学生是足足有余。她年轻活泼,能歌善舞,爱好广泛,容易和小学生交流,简单地安排一些唱歌、体育、游戏课,使这些山区乡村的孩子们,感到新奇快乐,容易接受。她美丽鲜活,优雅举止,青脆的嗓音,象百灵鸟一样,常常感染着这些山区乡村的孩子们,在这些孩子们的心灵上,筑起了对知识,对美,对善的追求的根基。除此之外,她和黎琼老师来自一个共同的城市,有着共同的乡音和方言,有着共同的生活基础和习惯。在她对黎琼的身世了解后,又增添了这一点怜悯。她和她的父母有着共同的经历,她很同情黎琼家庭遭到的不幸,她一直把黎琼看成是助手,同伴,朋友,女儿,对她疼爱有加。

          胡孟琴校长在结束一个多星期的战地妇女救护队工作后,刚刚回到学校,她和妇女姐妹们,为一个个从战场上转下来的烈士伤员,清洗时的残烈情景还没有远去,心身还处于极度的疲惫下,又遇到一个受伤掉队的中国兵。是救还是不救?是将发现的情况报告给公安屯?对她来说都是一个艰难的决择。她一面在浇水准备洗清,一面在思考着这个问题,锅灶下面的熊熊烈焰,烤着她脸皮发烫,心里的矛盾越发烦燥,她实在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她在木桶里的温水里,静静地躺着,想着如何作出最后的决定。

          将这个受伤的中国兵报告给公安屯或当局,他们刚遭受到中国军队的强烈打击,会产生强烈的复仇心理,不但会把他杀死,还可能要对他进行百般的污辱,还可能要利用他进行某种政治宣传。要是不管他,他处在这样的昏迷状态,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他将会慢慢地死去。一个在她眼下死去的人,会使她于心不忍的。一个在她附近死去的人,她会闻到恶臭的。一个远在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会使她长期不安的。

          救这个中国兵,要是给别人知道了意味着什么?她十分清楚的,那当局可能把你看成是里通外国,叛徒,卖国贼,不仅批斗她,还可能把她投到监狱里,甚至将她处死。她和她的丈夫都是越南共产党党员,都是受到党派来的担任政府公职的人。党的纪律,国家的荣誉,民族的自尊心,对她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她是一个老师,校长,从课本里和行为上,教育学生们,热爱自己的祖国,热爱自己的民族。作为一个为人师表的老师校长,干起了里通外国,叛徒,卖国贼的勾当,那将会在孩子们的心灵上,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那她将遭众人垂弃的故事,将永远在这山区乡村里回荡。

          要是把这个中国兵报告给当局,任凭他们去怎样处理?要是不管这个中国兵,他会不会自己醒了后逃走?那她的良心呢?良心何在呢?她良心会永远受到遣责的,她作为菩萨的信徒,深知求人一命,胜过七度修行的道理。

          她在木桶里的温水中静静地沫浴着,让心境慢慢调整一下。她想起到北方工作快二十年来,在抗美战争的十四年中,她动员组织妇女,参加支前和战地救护工作。她亲眼看到多少人死于战争的杀戮,多少人在战场受伤,带着缺胳膊少腿的终身遗憾。她看到美军在越南大量使用橙色和其他化学武器,有多少儿童一生下来就带有先天性的畸形。她恨透了战争,恨透了美国为什么要把战争强加到他们的头上?同时也看到过多少美国兵被打死的情景,那些美国兵也是他父母养大的,该恨的应是发动战争的政治家们。她热爱她自己的儿子,她儿子今年还不满二十周岁,现在还在柬埔寨的战场上。要是她的儿子,也象这个中国兵那样,她的心情会是怎样?一想到她自己的儿子,她就想到那个中国兵的母亲,现在她会是怎么样呢?强烈的母性思想占了上风,于是她决定救这个受伤的中国兵。

          现在她还不知黎琼老师会怎样对待这个中国兵?毕竟是他们两个人发现的,她还要看黎琼老师的态度,她还要做黎琼老师的工作,她知道黎琼老师是会听她的。

      黎琼老师一发现掉队受伤的中国兵,心里就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她与这个受伤的中国兵,意志上身体里存在着某种缘。她感到很奇巧,怎么战争结束才两天,刚一回来,就在自己住处附近发现了这受伤掉队的中国兵,她心理有一种强力的冲动,感到马上就要救这个中国兵,而且非要救这个中国兵不可。她没有及时烧水洗澡,只是将房间整理一下,就打算去救这个中国兵。她知道要救这个中国兵,她一个人还不行,还要胡校长帮助,这个中国兵是她和胡校长两个人发现的,要救她必须要和胡校长两人来救。胡校长是领导,救一个被称之为敌人的人,侵略者,中国鬼子的中国兵,胡校长会同意吗?她急于想知道胡校长对这个中国兵的态度。

       她知道胡校长在烧水洗澡,她没有很快去打扰她。现在估计快洗好了,她敲开胡校长的门,胡校长一听到敲门声,知道是黎琼老师。这已是几年工作生活在一起对一个人的动作形成的一种默契。她一看黎琼老师那焦急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要救这个中国兵。

         “黎琼老师,我们应该怎样处理那个受伤掉队的中国兵”?她严肃地盯着黎琼老师问。

         “胡校长,我们应该马上把他救起来才是”。她干脆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黎琼老师,我现在严肃地告诉你,他是我们的敌人”。胡校长说。

         “胡校长,是的在战场他是我们的敌人。可现在战争结束了,他只是一个受伤掉队的伤员,和我们在战场救护队里救的那些伤员一样,伤员都是要救的。胡校长你以为是不是这样呢”?她想要求胡校长尽快作出同意她救这们中国兵决定。

          胡孟琴校长,看着眼前这个年青幼秩天真善良,又有一点执着偏激的黎琼老师,一直爱着的这个姑娘,说:“你把事情看的太简单了”。

         “黎琼老师你想过没有,我们救这个中国兵,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当局知道了,会怎样地处理我们?那不仅毁了是我们自己,也毁了这个学校”。

         “胡校长,没那么严重吧”?

         “黎琼老师,你还年青,现实上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他们可能说我们是里通外国,是卖国贼,是叛徒,可能把我们送进大牢或者枪毙的”。

         “胡校长,你是想把他交给公安屯或政府”?

          胡孟琴摇了摇头,嘴里坚定的发出“不”。

         “那我们就不管他,等于没有发现这件事一样”?

          胡孟琴摇了摇头,艰难地说:“那也太残忍了”。

          见到孟琴为难的样子,黎琼干脆说:“胡校长,你是党员,是干部,是校长,你就不用去了,我去救他,你只要替我保密就行了”。

          胡孟琴看着黎琼老师焦急的样子,说:“你在说傻话了,我能不帮你吗?我能安心地让你一个人去做这件事吗?你一个人能做的好吗?出了问题还不是我给你担着,就是想逃,也逃不了干系,快说说看我们怎么救他吧”?

          “我现在就去浇些水,煮点饭,准备一些艾草和桉树叶,等到天黑以后,我们俩将他抬到教室里,先把他用艾草和桉树叶水清洗一下,再检查一下他的伤口,我那里还有一点消炎药,喂他一些盐开水,他要是短时间从昏迷中醒过来,我们给他准备些食物,等他恢复体力后,我们就让他走”。她如实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那好,只能这么办了,你回去准备吧,我看我这里还有什么能用的上的药”。

          一九七九年三月七日晚,夜幕渐渐降临了,胡孟琴校长,打开为麻小学的大门,看看刚降临的夜幕下,学校周围有没有什么响动。她关上大门闩好,领着黎琼老师,从学校后门,轻轻地来到山脚下,在小溪接水的地方。向葛承兵走去,葛承兵没有走,还倒在那里。

          她们触摸着葛承兵身体,身上还是热的,脉搏还在跳动,鼻息还有气息,他并没有死,也还没有醒,仍然处在昏迷状态。她们进一步观察四周情况,确信没有什么动静,她们将他调整一下,将他的冲锋枪摘下来,一摸还有两颗手榴弹,其中的一颗盖子已打开,拉火环还露在外面,她们小心翼翼地将拉火环塞进去。胡校长轻声说:“好家伙,真利害,要是醒了的话,他可能还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呢”。两人各架着葛承兵的一条胳膊,很利索的将他拖进了学校,将校门关好,开了一间教室,把他安放在一个大黑板上面。

          战争的破坏力,给为麻这样的山区,平时有限的照明用电摧毁了,正当她们掌灯准备为葛承兵清洗的时候,突然学校大门有人敲门。这时胡校长一阵心紧,是她们的行动被人发现了?除些之外,这么晚上还有谁来呢?是政府的人?还是公安屯的人?是学生家长?还是他一伙的中国兵呢?

          这时胡孟琴校长,以惊人的胆识和应变能力,对黎琼老师说,“你快去将那个教室锁起来,回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我去开门”。

          这时门外一边敲门,一边喊着。“胡校长,我们是公安屯的,我是武力胜呀,快开门”。

          胡孟琴亲切地答着:“我,是武公安呀,来啦,来啦,就来啦”。

          黎琼锁门后,回到自己房里关门。

          胡校长开了学校的大门,便堵在门口,见武力胜,还带着一个人,用电筒朝她照着,她抢先说:“是武公安呀,你们好,这么晚了,到学校里来有什么事啊”?

      武公安说:“胡校长你好,你们下午刚从战地救护队回来,辛苦了”。

          胡孟琴客气地说:“不幸苦,你们辛苦了。打仗时屯里有没有同志受伤或牺牲?我们准备明天到屯里去看望你们呢”。

          武公安说:“谢谢胡校长的关心,屯里面没有同志伤亡”。

          胡孟琴说:“那样好,菩萨保佑,进来坐吧”。她做出让进的姿势。

         “胡校长天气不早了,不进去了坐了,今天有一个掉队的中国兵,躲进了你们学校后面的山里,我们搜了,也没有搜到,可能晚上会出来,你们要提高警惕,如果发现了尽快给我们报告。另外,还通知你一下,明天上午九点钟,到公社去开会,研究战争结束以后,恢复生产生活的事情。我们还要到别的地方打招呼”。说着转身要走。

          “那好,武公安你们走好,小心点呀”。

          “胡校长你早一点休息吧”。

      胡孟琴校长在看着他们走远了以后,才把门关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出了一身的冷汗全身冰凉。

          这时黎琼老师把胡校长迎进去,“胡校长,要不是你把他们挡在门外,他们有可能会进来检查,那样就不堪设想了,你太伟大了。”

          对于黎琼老师的恭维,胡孟琴不以为然,她确信自己在为麻地区还是有些威信和影响的,在沙巴工作近二十年来,从做妇女工作到到为麻做教育工作,特别是在为麻做教育工作几年来,在建学校,挨户动员山里的孩子到学校上学,在教学上想尽办法,取得了一些效果,深受公社,公安屯以及广大山区乡村人民群众的信赖和爱戴。但是,在待对中国掉队伤员的问题上,假如出了问题,那是严肃的政治问题,不是平时工作中取得一点成绩,在人们心目中建立的那点威信能够相比的。

      她严肃的对黎琼说:“对救这个中国兵要做到万无一失,放在学校里面不行,学校后门的山坡下,对面大山的山脚下边有一个大溶洞,我们把他送到溶洞再说吧。那里比较安全,学校太不安全了,也许明天一早就有人到学校来,我们必须在今天晚上将他送到洞里去”。

          对于胡校长提起的那个溶洞,黎琼说我也知道那个溶洞,是在有一个下午,给学生们上体育课的时候,小学生们玩着打战捉迷藏,抓特务的游戏。游戏课结束了,上第二节课的时候,还少了三个学生,在门外找也找不到,有学生报告说,他们三个学生跑到与对面大山脚下溶洞里去了,在学生的带领下,她来到溶洞里找到那三个学生。只不过在沙巴这个地方山洞随处可见,已经见惯了,也没有引起她的重视。

          胡校长说:“那我们现在就把他送到洞里去。”于是她们俩又将葛承兵架起,拖到了学校后面山坡下的溶洞里。到了洞口,胡校长拿出电筒,她们俩摸进洞里,一步一步地察看着这个溶洞。洞里有十几米深,洞底有一间房子那么大,洞底下面分两层,高的地方平坦干燥,低的地方积有泉水,还有泉水流动的声音。

      胡校长说:“这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马上在学校的草垛里,拿几捆干稻草来,铺在平坦的地方,让他在稻草上躺着,再点一盏灯,多准备些干柴和食物,在这里就可以简单地生活了”。

          于是她们行动起来,拿来了几捆干稻草,煤油灯,柴火,艾叶和桉树叶,消炎药,用具,食物等。她们在洞里点亮了煤油灯,黑暗里,煤油灯的火焰闪闪,洞里清晰可见。她们把稻草铺好,将葛承兵放在蓬松的柔软的散发着稻草香气的稻草上。她们捡起山洞里的石块,垒起一圈,放进干柴,点起火来,架起铝锅,放进泉水在烧着。顿时洞里就暖和起来。泉水清晰可见,流动的声音悦耳动听。她们俩感到这个中国兵可能有救了,她们为此欣慰不已。

          一会儿水就烧开了,胡孟琴倒一个碗,放了点盐,放在旁边凉着,将一些艾叶和桉树叶入锅里煮,艾叶和安树叶顿时散发着馨人肺腑的芳香。她们将煤油灯照向葛承兵,开始为他清洗消毒,她们将他的衣服剥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血腥味汗臭味硝烟味和衣服上的霉味,叫人恶心。她们并不惧这种臭味,近天一个多星期的战地救护工作,象这样的伤员情况见的多了。她们一件一件给他除去,草绿色外衣,已经被硝烟熏的看不见颜色,到处是血迹汗迹泥迹,白棉布衬衣已经被汗水侵透的发霉,白色的背心还应有“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军区八一”的大红字样,脱下长裤,下身的气味更浓,又臭又酸,一层一层地退下,脚下钢板底的防刺鞋,扎的很紧的防滑鞋钉,小腿肚和双脚,已被水浸泡的没有一点血色。她们揭下他的伤口处,伤口红肿开始化脓。最后她们退下绿色棉布短裤,面对一个安静的男人,面对一个陌生男人的下身,要是和平年代里,要是她们没有经过战地救护的锻练,要是不是在这样一个溶洞里,要不是一个昏迷的伤员,她们是不可能接受的。特别是对黎琼老师来说,更是难以想象。她们俩从头到脚给葛承兵轻轻擦拭着,艾叶和桉树叶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最后将他的头上和身上擦干,顺着躺好在稻草上,用子弹袋将头枕上。胡孟琴校长扒开他的嘴,黎琼老师将温热的盐开水一勺一勺送到嘴里,又用消炎药粉洒在伤口上,用三角巾包扎好。

          灯光下她们俩望着清洗过的葛承兵裸体身上,散发着艾叶和桉树叶的清香,感到很满意。胡校长将葛承兵的冲锋枪,手榴弹,钢盔,防毒面具,还有一双沾满泥土的鞋钉,一一摆放在他的枕边。又将脱下的衣服放在盆里用水浸泡着,黎琼拿出自己用的天蓝色兰花的垫单将他盖上,胡校长见状说:“黎琼老师,你想得太仔细周到了。”

          她们忙完这一切已是深夜十一点多钟了。她们回到学校已经感到饥饿疲惫。胡孟琴校长做着简单的饭菜,黎琼老师开始烧水洗漱,为了提神她也将澡水里放了艾叶和桉树叶。她在澡桶里泡着,拔弄着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躺在溶洞里的那个中国兵的裸体形象飘然而生,她感到脸上有点烫,她感到害羞起来。“黎琼老师,过来一起吃一点吧。”胡校长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想入菲菲,她很快清洗完澡,来到胡校长这边。

          她们俩一边吃饭,一边还讨论着那个中国伤兵。黎琼说:“他昏迷的很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胡孟琴说:“他受的伤并不是一时的了,他可能是参加打战二十天来,激烈地战场厮杀,吃不饱,睡不好,神经一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下,整个机体体能消耗饴尽,一旦昏迷过去,失去了的控制,一下难以恢复,好在他还活着,在得到一些盐和糖以后,得道很好休息后就会醒过来的”。接着她说:“黎琼老师,现在战争结束了,学校很快要恢复正常的教学工作,明天我到公社去开会,另外两个老师也将到学校来上班,你们将学校整理打扫一下,准备迎接学生来上课。这样护理那个中国伤员的事只能放在晚上。我的事情很多,也只能靠你多费心了。希望那个中国兵早点醒过来,快点走”。

          黎琼说:“胡校长,我会在把学校工作做好的同时,利用晚上时间把那个中国兵护理好”。黎琼接着问:“今天晚上就能过去吗?还有他的衣服要洗一洗”。胡校长点了点头,同时补充道:“一定要注意周围的动静,和你自己的行动,千万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了。”

          黎琼洗完自己的衣服,拿着一些米、盐、糖、洗衣粉等。轻轻地关上自己的门,关上学校的后门,摸索着来到山坡下的溶洞里。她点上煤油灯,用手触摸了一下葛承兵后,他仍然没有醒,鼻息还有气。她点燃柴火,边烧点水,边暖和洞里。开始为葛承兵洗衣服,她下了很多洗衣粉,在搓洗的时候,感到一搓衣就烂了,她不敢用劲搓了,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用泉水漂洗着,洗完后她找来小树枝,搭成小架将衣服凉在架上,然后又冲了碗糖开水,瓣开葛承兵的嘴,一勺一勺地喂了进去。喂完后,她静静地看着葛承兵,希望他能马上醒来。她累了,她慢慢地伏在葛承兵身旁的稻草上睡着了。

          吱吱喳喳的鸟鸣,惊醒了熟睡的黎琼.黎琼慢慢睁开眼睛,一束光线从洞的顶上缝隙里顶斜插进来,洞口也出现灰白。黎琼觉得天亮了,她爬起来,点上煤油灯.触摸着葛承兵的鼻息,见他仍然没有醒过来。她拆下他伤口处的三角巾,见伤口好多了,肿也消了些,她给伤口处撒些消炎粉,重新包扎好,又喂了一碗糖开水,用艾叶和桉树叶水整个把身子,从头到脚给他擦拭了一遍。嘴里念着菩萨保佑,保佑今天能醒过来。她想她该出去了,白天她要去学校里工作,要到晚上才能过来了。

      黎琼老师来到学校,告诉胡校长,他还没有醒过来。胡校长要她:“不要着急,他会醒过来的,白天你和其他两个老师做开学前的准备工作,心里留意着那里,等我回来再说。胡校长等那两位老师来了之后,和他们交待了一下就走了,黎琼一面留意着葛承兵,一面与他们一起工作了一天。

          三月八日夜幕降临了,胡孟琴校长和黎琼老师,又带了些米、柴、药等物品,再次来到葛承兵藏身的溶洞里。葛承兵还没有醒,还处昏迷状态,她们点着柴火,烧了些桉树叶,顿时洞里开始暖和起来,散发着桉树叶的清香,还能驱赶一些蚊虫,先烧了一些艾叶桉树叶水,为葛承兵擦洗了一遍,为他穿上已凉干的内衣,给她腿部的伤口换上药,又熬了一些稀饭,放了些盐,给他喂了半碗,开始给他做些按摩。在做按摩时,她们感到,兵身体的状况,已接近正常人的体热,身上的肌肉也开始有了弹性,胡校长对黎琼老师说,:“我们再为他按摩一下,今天晚上他可能就会醒过来。”

          葛承兵终于醒过来了,开始从他嘴里喃喃叫着:“妈--妈--,我要吃--我要吃”。胡校长和黎琼老师一阵惊喜。他终于醒了,胡校长知道黎琼会讲汉语,问:“他在说些什么呢”?答:“他是在喊妈妈呢?他说他要吃”。胡校长说:“他还在梦里呢?他在梦里还想着她妈妈呢?你和他对话说,儿子,妈就在你身边,妈就给吃的来,他如果能和你对上两句话,他就真的能醒过来了”。

          她们继续为他轻轻地富有节奏的按着。他又开始呢呢喃喃地梦呓般喊妈妈,黎琼就接着他的话答着,“儿子,妈妈在你身边呢,儿子,妈妈在这儿呢”。葛承兵听到了妈妈喊儿子的声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妈妈我好想你,妈妈你那里”。黎琼抱着他的头,“儿子妈妈就在你的身边呢”。葛承兵盯着黎琼看了许久许久,说:“不,不,你不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呢”?黎琼顺着他的问,回答着:“你的妈妈就来,她给你找吃得去了”。

          他开始看着煤油灯,看看身边的两个女人,看看在这黑夜的溶洞里,看看自己躺在厚厚的稻草上。他在慢慢地寻找着他的记忆。他想爬起来,又没有力气爬起来。他开始问:“我怎么了,我怎么在这里,这是在那里?

          黎琼轻声地告诉他,“你受伤了,你掉队了,你昏迷了。这里是越南沙巴县的为麻。是我们胡校长把你从昏迷中,拖放进了这个洞里的。现在是晚上,是在洞里的晚上”。

          葛承兵逐步恢复了记忆。他想起那天下午,走出山脚,看到通往河口的七号公路的时候,他看到了回祖国的希望,他激动着往前走,他一不小心掉进岩石下的一个草丛里,他记得脑里产生的最后一次轰鸣,他就失忆了”。现在他确信,他是被眼前的这两个女人救了,是被这两个越南女人俘虏了。他挣扎地爬起来,还是爬不起来。黎琼为他扶起上身垫了些稻草,将他的头枕高了一点。

          他用眼睛在寻找着,急切地问:“我的枪呢?我的枪呢”?每一个当兵的都知道,枪是一个战士的第二生命。如果一个战士把枪丢了或被缴了,那他就失去了一个战士的意义。黎琼指着他背后,说:“枪在这儿呢?还有你的手榴弹,还有其它东西都在这”。葛承兵放心了,他深切地看着黎琼,问:“你怎么会讲中国话”?黎琼回答他:“我为什么讲中国话,因为我的妈妈是中国人,是华侨,所以我会讲中国话”。

          葛承兵问:“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救我”?

          黎琼指出胡校长,说:“她是我们的校长,我们的为麻小学就在这个洞外面的小山上。现在战争结束了,你只是一个人,一个受伤的男人,我们在学校的附近发现了你,我们就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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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你现在是伤员,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其他事就不要想了,现在应该好好地养伤,等伤好了再说”。

            葛承兵点了点头,说:“谢谢你们”。又闭上了眼睛。

        胡校长对黎琼说:“你在这里陪着他吧,他要吃的时候,喂给他的稀饭吃,我要回去休息了,明天学校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也早点休息巴”。

            胡校长走了,黎琼息了灯,伏在葛承兵身边的稻草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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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理解信任

              洞穴是我们人类的摇蓝,是我们人类祖先最早的家。人类能够在自然界的各种动物中,发展到今天这样能够称独占霸主的地位,与洞穴有着一定的联系。洞穴虽小,它凝聚着天地之灵气。葛承兵在溶洞里昏迷了一天一夜后,在得到了胡孟琴校长和黎琼老师的精心照料下。同时人的生命在洞穴里得到了反朴归真,洞穴里的天地之灵气,洞穴里的冬暖夏凉温度适宜激活了他的生命,将使他的生命更加强大起来。

              一阵昆虫飞鸟在黎明前的躁动之后,一束光线从洞的上面缝隙里射进洞穴里。黎琼老师感到天已亮了,她想着白天的工作,还想着怎样为葛承兵恢复体力。她起来了,点亮了煤油灯。看看葛承兵依然在沉睡着,她燃起柴火开始为葛承兵熬粥,又烧了些艾叶安树叶热水,为葛承兵擦拭着脸和脚,又为葛承兵检查了伤口,伤口已经开始消肿结壳了,她轻轻地洒上药,重新包扎上。

              在溶洞里热气,气味和黎琼的抚弄下,葛承兵漫漫睁开了眼睛,他想起身坐起来,撑了几次都没力气撑起来。黎琼见此还是摞了一些稻草将背垫高靠起来。黎琼用中国话问他:“你现在身体有感觉了没有”?

              葛承兵朝她点了点头。

              黎琼接着问他并指出他的头,“你的头脑有记性了”?

              葛承兵轻轻地回答说:“有了,你们不是有两个人吗?还有一个人呢”?

              黎回答他:“她是我们的胡校长,她昨天晚回到学校里睡了,她让我在这里照看你”,葛承兵点了点头。

              黎琼接着问他:“你肚子饿了吗?你想不想吃东西”?

              葛承兵摇了摇头。

              黎琼接着说:“不想吃东西,怎么能补充营养?不能补充营养,怎么能恢复体力呢”?

              其实葛承兵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感到饿,也不感到想吃。他只觉得肚子里很沉,自从出国作战以来,二十多天,虽然没有安时进食,进营养均衡的食物。但在饥饿时,也进了不少乱七八糟的食物。他只记得解过一次大便,那还是二月二十四日,在打柑塘后,解过一次大便。那次解大便,解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解下的大便,结成的象鸟蛋一样,一个一个的硬团子。现在又有十多天没解大便了,大便可能结在肠道里,把肠道堵塞了,上气通不了下气。他想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连大小便也会忘的,在体力消耗大的情况下,在食物得不到及时补充的时候,是要对已进去的食物的营养和热量,进行重复利用的,最终使食物结成板块,堵塞在肠道里,没有充分的体力是解不出来的。

              黎琼觉得葛承兵虽然醒了,但他的身体还非常虚弱。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接受医生的治疗。她想这个问题还是要与胡校长商量。她还是坚持为葛承兵喂了半碗粥。她对葛承兵说;“现在天亮了,我要回到学校里去,参加学校里白天的工作,你在这里静静地躺着,我会想办法尽快为你恢复体力的”。

              黎琼回到学校洗涑以后,就到胡校长屋里。这时另两名老师还没有来,她在胡校长那里吃了点东西,胡校长问她:“那个中国兵体力恢复的怎么样”?

              黎琼说:“他和昨晚上从昏迷中醒来时差不多,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早上喂他粥吃,他说他不饿,不想吃。我勉强地喂了他几口,这样下去会怎么行呢?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体力呢?我们是不是给他找个医生?不看医生,我们可能应付不了?胡校长你有什么办法想吗?快想个办法吧”?

              胡校长说:“黎琼老师,你又在说傻话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呢?你是想要他的命,还是想救他的命?你是想让我们三个人都要完蛋?如果不是,那就只好将他放洞里,慢慢地恢复了”。

              胡孟琴想了想接着说:“根据我参加十多年战地救护的经验。他大腿部位的枪伤不是太严重,也不是失血过多,身体其他部位,也没有受伤,如果要是有内伤的话,人早就不行了,还等到现在。就是到医院进行全面检查,也只不过是输血,输液。他又不是失血过多,输液我们不也在为他输进些盐水和糖水吗?再说他现在躺在溶洞里的稻草上,洞里现在是干的,温度适度,日夜温差也不大,洞里有水,也透着一些缝隙,空气好,有点光线,稻草柔软清香,应该是对恢复身体非常有利。我看他还是劳累过度,进的那些食物没有及时地排泄,现在结在肠道里,造成肠道堵塞,不通便也就不能通气,不通气全身的血脉就活络不起来,当然也就没有感到饿,也不需要营养,也就恢复不了体力。今天中午有时间或晚上,你去想办法帮他把大便解出来”。

              黎琼说:“胡校长,您说的对,我听你的,我会按你讲的去办”。接着问:“胡校长,上午我们做什么事?”

              胡校长告诉她,“县里和公社决定,让我们所有的学校在三月十六日复课。我想他要是在我们复课之前恢复体力走了,对你我的工作就不会有什么影响了。今天我们分别要到村子里去,到每个学生家里去打招呼,希望每个学生,还能象在战争以前那样回到学校里来读书。你要注意在白天工作时候,不能露出什么破绽来,叫人说你心里有鬼,引起别人怀疑”。

             “我会注意的”。黎琼答复着胡校长,开始了白天的工作。

              中午时分天下雨了,黎琼和另一位老师约定下午的工作不能照常进行了。她回到了学校,另一位教师回家去了,她看胡校长还没有回来,她想胡校长可能被那个学生家长挽留了。她开始做着午饭。做饭的时候,她想着葛承兵,想着怎样为葛承兵通便。饭做好了,她便没有什么心情吃饭,肚子也没有感到饿。于是关好门,采了一片芭蕉叶来到葛承兵的溶洞里。

              葛承兵见她来了,朝她点了点头。她点亮煤油灯,照在葛承兵脸上,问:“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葛承兵还是显得软弱无力的样子,她按了按葛承兵的肚子,肚子象铁板一样的坚硬,她轻轻地敲了几下,声音如同敲在地上一样实实在在的。她想胡校长的分析是对的,她问葛承兵:“你觉得肚子胀吗”?

              葛承兵回答:“胀”。

             “那怎么不解大便呢”?葛承兵摇摇头说:“无力气解”。

              她对葛承兵说:“你很多天没有解大便了,你吃进的那些食物结梗在肠道里,将肠道堵塞了,使你的上气不通下气,即使你现在从昏迷中醒过来了,还是吃不进东西,现在最要紧的是将你结梗在肠道里大便解出来”。

              葛承兵点点头说:“可能是这样”。

              黎琼认真地说:“那么现在我来帮你,你只要配合我就行了”。葛承兵想自己无力气解不出来大便来,她要帮我,她怎样帮我呢?她是用手帮我用将大便抠出来吗?想到这里他感到不好意思,一个不认识的异国女人,一个年轻美貌的老师,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能为自己做这样的事情吗?他想拒绝。

              黎琼象是猜透了葛承兵的心思,对他说:“现在你只是一个伤员,我们又没有办法送你出去医院看医生,也没有办法请医生过来,只好我们自己想办法了。”

              葛承兵也只好默认,随她怎么做了。

              她将葛承兵的裤子退下,把他扶跪起,两手趴在洞壁上。她将芭蕉叶放在他屁股下面,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按着他腹,叫他用劲。看着他还能不能将大便解出来。尽管葛承兵几次用劲,头上都沁出粒粒汗珠,肝门也撑的很高,大便头都能看得见了,就是解不下来。

              黎琼见葛承兵用完劲也解不出来,干着急的样子,也为他急了一身的汗。她用劲按着他的腹部,鼓励他再来两下。他又憋足了没有多大的劲,挣了两下,还是不行,他有点气馁了。

              黎琼说:“不行,活人不能给屎憋死了,来,你趴好,我来帮你掏”。说着她将衣袖卷起,观察着他的肛门,一只白晰纤细鲜嫩的手,就将要伸进被人鄙视鼯龊的地方。

              黎琼用自己细长的手指伸进了葛承兵的肛门,这时葛承兵觉得一股暖流进入到体内,全身觉得一阵舒坦。这只手就和妈妈的手一样,温柔自然轻快。他记起小的时候,夏天身上生痱子,妈妈用手指刮的滋滋响,都不感到痛。身长了疥子,等到科头长出了,妈妈就用手使劲的将脓挤出,虽然感到很痛,但心里觉得很舒服,等脓和血一点一点的挤完后,妈妈用手擦干,用舌头在上面添几下,过不了几天就好了。有的时被沙子蚊子虫子迷了眼睛,妈妈就用手将眼睛扒开,用舌头将沙子或蚊子添出,一切都是那样的温暖,体贴自然。他现在又感觉到妈妈的手在自己的肛门里活动。

              当黎琼从葛承兵肛门里抠出第一颗屎团时候,一股奇异的腥臭,差点将黎琼熏倒。但她没有放弃,没有逃离。她知道她这是在救人,救一个被战争摧残的人。他是一个男人,他没有死,他就应该活下去。他的妈妈还在等着他回去。不管遇到多大困难,只要能救活他,她就觉得值。她将头侧到一边,等臭气过后,她又接抠第二个,依然是一股奇臭,她又偏过头,等臭气过后,抠第三个-----,当她看一颗一颗比羊屎大一点黑色坚硬的屎团落在芭蕉叶上时,她欣慰了,她成功了。

              芭蕉叶上屎团在不断地增多,他肠胃里的杂物也在不断地被掏空,他知道他的肠胃里都是些什么东西,那都是些压缩饼干,木薯、野菜、杂草、树叶的混合物。而且这些混合物的营养价值,被身体内反复吸收着,最后已结成一个一个的硬团。要不是黎琼为他这般一颗一颗地往外抠的话,即使现在从昏迷中醒了,也不可能再活多久。等体内的养份耗干了,人也就死了。是黎琼救了他一命。

              当黎琼抠出最后一棵屎团时,葛承兵再也支撑不住了,倒在稻草上昏迷了。这时恶臭更加厉害,黎琼的力气也耗完了,也坚持不住了。她也出现了旋晕,她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她用左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珠,艰难地站起来,舒了一口长气,镇定一下情绪后,继续做着该要做的事情。

              黎琼撕了一片芭蕉叶,为葛承兵清理肛门,发现葛承兵的肛门已经红肿。

              黎琼在溶洞里小溪里泉水中,用石块刮着沾满手指的污秽物,又用泥土一遍又一遍擦洗着手指。她看着刮洗得发红要破的手指,她有点心痛了。接着她用芭蕉叶将屎团道出洞外。然后点起柴火,为葛承兵烧了碗糖开水,又用清水将葛承兵的肛门清洗了一下,将他的裤子穿好,把他扶到稻草上躺好。又将糖水一口一口地喂进去,做完了这一切后,她吹息了灯,走出了溶洞。

              天还下着小雨,黎琼回到学校,见胡校长还没有回来,就进了自己的房屋。看着自己已烧好的饭菜,虽然肚子饿了,但现在实在吃不下,一想到刚才的那一颗颗坚硬黑色充满奇臭味的屎团令她恶心不已。她累了,她就和衣躺在床上,她想这下这个中国兵应该能渐渐地恢复体力了。他能吃了,自己能给他做些什么营养的东西呢?自己不是养了六只鸡吗,应该杀一两只煨汤给他吃。他们沙巴的香姑不是赛于灵芝吗?曾出口到许多国家,赚取外汇呢?是不是到为麻小早市上买一点,如果能买到猪肉那就更好了,还有他们沙巴外波河的鱼不也是闻名遐尔吗,买一点回来。

              这时她睡着了,做着梦。梦里梦到她看过的中国电影《红嫂》的故事来。那是在中国人民解放战争时期,在革命老区的山东沂蒙山区。一个名叫红嫂的妇女,发现了一个受伤的解放军战士。她把这个受伤的解放军战士救回家,用自己的乳汗救醒了他,又为他熬鸡汤。在她的精心照料下,这个解放军战士很快恢复了健康重返前线。她就要象那个红嫂那样,照料好葛承兵,使他尽快恢复健康,回到他的祖国,回到他的妈妈身边。这时那个红嫂的形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大独辫子,留海剪的很齐很长,一双大眼睛,身穿打着补丁的蓝布衣,大脚裤,不也有点象自己吗。她还特别喜欢那首插曲《沂蒙山小调》,一边在熬鸡汤的时,一边唱着,“蒙山高,沂水长,我为亲人熬鸡汤,续一把蒙山柴,炉火更旺,添一瓢沂河水,情深谊长”。她唱着唱着,醒了。知道自己在做梦,她感到好笑,笑梦着自己就是那个红嫂。

              傍晚,胡孟琴校长回到到学校,她把黎琼老师叫过来,她见黎琼老师中午烧好饭菜还没有吃,就知道黎琼是到溶洞里服侍那个中国兵了。她问黎琼:“那个中国兵好点吗”?黎琼对胡校长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如实跟胡校长讲了帮他通便的经过。

              胡校长夸她:“你真了不起,好样的。”胡校长接着说:“下一步我们就要给他做些有营养好吃的东西,使他尽快恢复体力”。

              黎琼说:“那今晚我就给他杀一只鸡煨好”。

              胡校长说:“不要性急,补充营养也得慢慢来,先给他吃点粥和鸡蛋就行了,等他有了胃口以后再杀鸡也不迟,到时候我们那几只鸡还不够他吃的呢?或买点肉什么的”。

              黎琼说:“那就这样吧,今晚我先给他熬点粥,煮几个鸡蛋,我们现在就吃饭”。他们在一起吃了晚饭。

              夜幕又降临了,黎琼带了些柴火鸡蛋来到溶洞里。她点亮了煤油灯,照了照葛承兵的脸,觉得葛承兵脸上的气色也好看多了,她按了按葛承兵的脉搏,脉搏在有力有节奏的跳动着。再按了他的身上,觉得他身上的肌肉也有了弹性。

              在黎琼的抚弄下,在灯光的照耀下,葛承兵醒了。这次醒来,是真正意义上的醒了。他微微睁开眼睛,久久的看着黎琼,把手伸向黎琼的手,紧紧握着黎琼的手,深切地说了声:“谢谢你”。

              黎琼把眼睛避开葛承兵的凝望。说;“不用说谢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只是在挽救一条生命,一个经历战争洗礼的生命。战争结束了,这个人不管是我们的敌人,还是我们的朋友兄弟他都应该活下去”。

              葛承兵用手撑了撑想坐起来,黎琼见之帮他扶了一把,他坐起来了,黎琼赶紧摞了些稻草垫在他背后。

              葛承兵觉得他的体力正在恢复,他现在感到身上有劲了,肚字也感到有些饿了,想吃东西。同时他的记忆力也正在恢复,他开始在想是如何昏迷的,是如何从那个岩坎上踏了一步,掉下去的,如果不是那一步,他现在可能回到祖国了吧。他对昏迷后是如何被黎琼老师、胡校长怎样救起的,又如何被他们将自己送到这溶洞里的。他处在昏迷状态,记不出来。他只记得醒了以后,在很长的时间里,还处在昏昏迷迷之中。他特别记得,在几个小时前,黎琼为他通便的经过。

              这时黎琼已为他冲了碗糖开水。黎琼要喂他,他感到自己手上有点力气了,他要自己用手端着喝。黎琼把碗放在他的手上,让他自己喝,他双手端着碗,深深地喝了一口,甜味已在嘴里感觉出来了,满嘴里都是甜味。又舔了舔舌条回味着。接着将一碗糖水一饮而下。他感到全身一阵舒服,久久地把碗递给黎琼,说:“好喝,真好喝”。

              黎琼问;“好喝,还要喝吗”?

              葛承兵点头回答说:“那好,再来一碗”。

              黎琼又为葛承兵冲第二碗糖开水,用嘴吹凉了以后,递给葛承兵。葛承兵再次将一碗糖开水一饮而尽,心里一阵爽快,全身也感到热血流动了。他把碗递给黎琼,黎琼用毛巾为他擦干了嘴,扶他靠在稻草上。

              这时黎琼开始燃起柴火,给他熬粥,煮鸡蛋。柴火燃烧的火焰,映红了整个洞穴,也映红了黎琼和葛承兵。火光下,洞里暖融融的。葛承兵开始仔细地观察着洞里的情况,整个溶洞有二十多平方米,有两米多高,呈长方形,洞口小,洞底大,洞口到洞底是平坦的,洞的地面,一边高一边低,低的一边还有泉眼,流着小溪,底部那边潮湿,洞上面还渗着水,还有缝隙透着光线。然后他把目光移到黎琼身上,火光照得黎琼的脸红朴朴的,扎着两条辫子,留着短短的留海,鸭蛋型脸,额头高,两只眼睛大而纯真,鼻挺直,两片微翘起的嘴唇,讲话时露出两排细而白的牙齿,圆下鄂,稍瘦,穿红粹花荷叶领上衣,灰白色花边裤,穿大口布鞋,吹火,添柴,一招一式的动作很麻利。

              不一会粥熬好了,蛋也煮好了。葛承兵嗅到米味和鸡蛋的味,真是太美了。鸡蛋是他最爱吃的东西,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不敢有什么奢望。可是每天早上上学时,母亲总要为他煮个鸡蛋。黎琼将铝锅端下,放一边凉着,并没有将柴火熄灭,她继续加着柴火,柴火在这种山区来说随处都是,为了是增加洞里的温度,增大洞里的亮度。她把冷却了的粥倒到碗里,将蛋壳一一削掉,放在碗里,端到葛承兵身边。拿一个递给葛承兵,葛承兵拿着雪白细细有点热的熟鸡蛋,用鼻子嗅了嗅,不由发出:“真香呀”,一下子将四个鸡蛋吃下,又吃下两碗粥。

              在葛承兵喝粥的时候,黎琼感到一阵欣慰,她的努力没有白废。现在葛承兵真正开始恢复体力了,她开始认真观察着葛承兵,一米七五以上的个子,腰细,肩宽,单眼皮,直鼻子,厚嘴唇,大耳朵坠子,整个一张和善的娃娃脸,对任何人都不构成威胁。上战场前理的光头,现在长出快一公分了,头顶很尖,后脑勺很突出,前额很突出。如果在平时,你很难想象他也能拿枪在战场上撕杀搏斗。两嘴唇上方下鄂已长满很深的胡茬。她想到明天再来时,应该带个剪子来,帮他把胡子剪一剪。

              火光映红他很黑的脸,不难看出可能在打仗前,他还是较胖的。经过二十多天的行军打仗,日晒雨淋,餐风露宿,撕杀搏斗,现在已是很瘦了,满脸憔悴,身心疲惫,但深遂的眼睛却很亮,显示出朴实和刚毅。

              黎琼将锅碗清洗完毕后,又续了些柴火,将铝锅舀了些水放在柴火上烧。洞里闪着火光,她来到葛承兵身旁,为葛承兵检查着伤口。伤口的肿已经消了,结了一层硬壳,一碰感到很痒,葛承兵用手挠着痒。她说:“你看不见,挠重了会将皮挠破的”。于是用自己纤细的手指,轻轻地为葛承兵挠着,葛承兵感到无比的温暖和舒坦。

              葛承兵本不想与黎琼多讲什么话的,他只是想只要自己能站起来,他就要离开这里,他要尽快地回到祖国去,回到连队去。现在也正好是自己当兵满三年,回部队可以请探亲假了。他要尽快地回到母亲的身边去,但是眼前的这个越南姑娘对他这么好,照料的这么细致,体贴,真诚,温暖。他实在感恩不住,于是他开始问起她来。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讲中国话”?其实他忘了,他在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就问过黎琼为什么会讲中国话,黎琼的回答他已经忘了。“你的家在哪里?你是干什么的”?

              黎琼望着他满脸疑狐的脸,知道葛承兵对她还不是很信任。要不是他处在昏迷状态,要不是他身体无力,他是不会接受自己这样服侍的。这不仅现在是处战争状态下,就是在平时一个陌生的男人和一陌生的女人,怎么能在一起讲话和给照料呢?她想自己除了要照料他以外,还要取得他的信任才行。

              黎琼如实地告诉他说:“我的妈妈是一名华侨,我的外祖父是上海人,外祖母是福建松溪人,从小在家里就讲汉语,妈妈教我们汉字,看中国书籍”。

            “你是华侨,这两年你们的政府不是在驱赶华侨,迫害华侨,没收华侨的财产吗?政府的反华政策没有涉及到你们家吗?你怎么到这个偏远的山区来工作”?葛承兵接着问。

            “是的,我们越南政府与中国反目为仇,对中国背信弃异,恩将仇报,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大规模的反华排华运动,又在海上,边境上制造一起起反华事端,确实是让一个有良知的人都感到心痛”。黎琼为了真诚地与葛承兵对话交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继续认真分析地说:“依我看我国政府为什么要反华排华,从前一段时间开展的清边运动来看,政府反华排华的主要原因有这样几个方面。一是看中国与美国建立了友好关系,美国是我们的最大的敌人,在十四年抗击美帝国主义的侵略战争中,我们越南的军队就有近两百万人牺牲伤残和失踪,还有近两百万人的平民,在战争中打死饿死和病死,还有近两百万人受到美军使用的准核武器化学武器毒气的伤害和留有后遗症。二是看中国与苏联的关系越来越恶化,在选择苏联和中国这两个朋友时,重心倒向了苏联,认为苏联对他们的援助比中国更彻底。三是胡志明、毛泽东等老一代领导人相继逝世。他们结缔的友谊和政府间的友谊也在逐步减弱,随着中国的援助越来越少,他们感到中国不可靠。四是他们认为苏联中国越南同为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国家,美国侵略越南是抑制共产主义运动政策的一个步骤,越南是中国和苏联的挡箭牌。五是中越两国有较长的边境线和海岸线,有着漫长的历史渊源,中国是大国,越南是小国,越南只有受中国欺压的份儿,现在越南有着较强的军事实力能与中国对抗,是一种种族主义上升的趋势”。

              葛承兵深感黎琼老师的分析,既精辟又精致,这是过去的指导员,还是现在的指导员,都没有她分析的这么深刻。难怪人家当老师,水平就是高。

              黎琼继续说:“我只是有半个华人的血统,母亲是华侨,父亲是越南人。我父亲和你一样是个军人,他是一个从抗美救国战争中,由一名战士成长为一名将军的军人,他是少将师长,就在全国胜利的前夕,他牺牲在战场上,终未能看到抗击美帝国主义的胜利,祖国的统一,和家人的团聚”。

              这时开始介绍自己说:“一九七六年我高中毕业,作为一个烈士将军的女儿,理应上大学继续深造,分配较好的工作。正是因为我有半个华人的血统,就被分到这北方偏远山区的为麻小学,做了一名山区乡村小学教师。作为一名公职人员的小学教师,政府并不发给我们足够的薪水,只是给了我们少量的薪水,并给我们划了一些土地。我们一边从事教育工作,还要一边从事农业生产劳动”。

              葛承兵默默地听着黎琼的陈述,深感黎琼老师,出生在大城市,出生在大家庭,从小受过到越南文化和中国文化的良好教育,具有较高的文化素质。联想她的装束,她的举措,与他看到普通的越南妇女不同。越南普通妇女,大部分都是土布黑衣装束,光脚丫,举止有点土。他又想到在占领沙巴后,在一个民房里清查时,遇到的那两个装成老百姓的女兵,如果不是他们高度警觉的话,差点就死在那两个女兵的枪口下。眼前的这个女人,和那两个女兵有着本质的不同。她真实纯朴,对待政府为什么要反华排华,分析地准确透彻,观点也比较鲜明,他从心里开始佩服黎琼起来。

              他接着问黎琼,“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你们怎么有这么大的胆量?你们不怕被别人发现,政府会追查你们的吗”?

              你问的这个问题,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再说一遍,“现在战争结束了,你只是一个受伤掉队的中国伤员,生命比什么都重要,救人一命胜过七极修行。我们发现了你,就想办法救了你。换一个其他老百姓看见你,也可能会想办法救你的”。

              葛承兵问黎琼:“你们胡校长的情况怎么样”?

              黎琼介绍说:“我们的胡孟琴校长,参加革命工作后,在抗美救国战争期间,就长期组织妇女,参加战地救护工作。经她的手救助了很多越南士兵。就说这一次你们中国军队打过来,我们学校的老师都去参加战地救护队工作。我们把战场上转下来的一批又一批的伤员,进行清洗,换衣服,将重伤员送到后方大医院,将烈士掩埋,什么伤员都有,什么样残烈的情况我们都遇到过,为了救人,为了救命,我们什么也不怕,我们什么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经黎琼这么一说,葛承兵联想到《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几部战争题材电影中妇女们,她们为了救八路军战士,解放军战士的情景。他想战争使绝大多数妇女,不能象男人那样冲锋陷阵,殊死搏杀。但是她们为战争所付出的代价,为战争所承担的心理压力,绝不亚于男人们。她们一面要面对自己的儿子,丈夫,兄弟,受伤牺牲的残酷现实。一面还鼓励自己的儿子丈夫兄弟为了国家继续再战。就象胡孟琴校长那样,每天看着从战场上送来的烈士伤员,亲手为这烈士伤员清洗包扎,心里还时刻寄挂着自己的儿子在柬埔寨战场上不知是死是活。他真得要对胡孟琴校长,黎琼老师这样经历过战争的女人刮目相看了,佩服她们的勇敢,佩服她们的忍性,佩服她们为不人性的战争,增添了一些人性的色彩。

              夜深了,黎琼老师觉得有些放困了。她想到明天早晨还要到小集上买点什么东西的,她想晚上回学校屋里去睡。这时葛承兵也觉得时间不早了,也看到黎琼有些困倦了,他也想让黎琼回去休息了,剩下来他想好好考虑一下趁黑夜里是不是能逃走。他对黎琼说:“黎琼老师,你该休息了”。

              黎琼说:“晚上你一个人睡在这溶洞里,会不会感到害怕吗”?

              葛承兵回答:“都是什么样处境了,还会感到害怕。”

              黎琼说:“那我就回去睡觉了,明天早晨我再来看你”。

              黎琼离开溶洞后,葛承兵试着用力站起来。他觉得有力量站起来了。他站起来了。他在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后,又在洞里走了几步。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枪弹和物品,他随身携带的枪支弹药一件不少地放在那里。他很庆幸,庆幸在他跌到岩石下昏迷时,遇到两个好心的女人搭救他。他努力地回忆和算计着时间,现在应该是三月十日的晚上,自己是三月七日下午从岩石下跌倒的,如果不是跌倒在岩石下昏迷,安照自己原先预定的回国方案,可能已经回国了。连队已经回国了吧,指导员他们也该回国了吧,连队还在等着我呢,指导员他们还在盼着我呢。他想起了祖国,他想起了妈妈,他已打定主意,能走今天晚上就走,在这里时间待长了,对他和救他的两个女人都不利。他不知道这溶洞距离外面的小路有多远。

              他先到溶洞的外面观察了一下。他来到洞口外面,山区的夜晚再次呈现在他的眼前。天空晴朗,银色月光照在大地上,附近的树木山头清晰可见。他所在溶洞处在一个山沟里,这里与跌倒在岩石下面的地方不远,这是一个小悬崖。山洞对面的小山坡上,有两排房子,那应该就是黎琼她们的为麻小学,从这里出去不远就是进坝子的道路,要看到道路必须越过学校。在学校上面的北斗星一眨一眨地在向他召唤。他鼓起了勇气,他决定现在就走。

              他返回洞里整理一下物品,决定轻下装,他把手榴弹后盖旋好,系上子弹袋,把手榴弹插好,背上水壶,提起枪,再次踏上返回祖国的征途。

              他选择向对面学校的小山坡爬去,山不高却很陡,他明显感到自己的体力不支,但是回国心切,他想越过学校的小山坡,从小路走到大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实在走不动再息下躲起来。他腿无力地撑起向陡坡上爬去,他爬到学校旁边,他感到再没有力量了。他停了停,看看天上的北斗星,归心似箭的心情再次激励他向前走。他想马上就要下坡了,下坡就是小路,可能会好些的。于是他开始下坡,由于露水已经把地上和草上下湿了,他的鞋子也湿了,上山容易下山难,就是说下山更需要腿部的力量支撑,否则身体重心就要向山下倒去。他刚走几步,就觉得双腿已撑不住了,这时不想下也不行了。于是滑倒了,在陡坡上滑倒了,就象滚雪球一样不知翻了多少滚,滚到了山脚下。

              黎琼老师从溶洞里到屋里之后,做了简单的清理,就上床睡了,尽管她很疲惫很困,却睡不着。她想着溶洞里的葛承兵,现在完全清醒了,他一个人在洞里不感到害怕,也会感到孤独的。她还想明天一早还要到洞里,给他送些食物,让他白天自已烧。她还想到小集市上买点肉什么的。

              夜晚是宁静的,只要没有熟睡,哪怕是有一点儿响动,都是能感觉到的。葛承兵滚动的响声,黎琼已经料到了,她在想葛承兵为什么会催促她回来睡觉,原来他是想早一点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祖国。但他没有想到,他的体力已经大量透支,刚刚才从昏迷中真正醒过来,他刚刚才进了些食物,还不具备走路的力量,他就想逃了。她为他勇敢和无畏的精神所感动。

              葛承兵滚动的声音也惊动了胡孟琴校长。其实胡校长虽然没有象黎琼老师那样直接在溶洞里服侍葛承兵,但她始终关注着溶洞里葛承兵的情况,有一点动静都会引起她的高度警觉。

              她起床穿起衣服敲着黎琼的门,问黎琼:“外面的响动你听到了吗”?

             “外面的响动我听到了”,黎琼起床穿衣,开门让胡校长进去。

              胡校长问:“黎琼老师,你怎么没有在洞里陪着她,黎琼回答说,他已经完全清醒了,能站起来走几步了,我也不便在那儿陪他了,他也没有要我在那里陪着”。

              胡校长接着问:“他晚上吃了多少东西?”

              黎琼如实回答:“他晚上吃四个煮鸡蛋,两碗粥”。

              胡校长对黎琼说:“他一定是有体力了,刚才外面的响动可能是他。”

              黎琼接着说:“我想也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她想让胡校长尽快地拿注意。

              胡校长说:“他要真的走了,也就好了,我们也算是做一件好事,我们也就放心了。可他偏偏又是跌倒了,滚下山去的,他才恢复了一点点体力就想走了,在这夜晚,在这样的山上,又不熟悉路能走得了吗?我们还得把他弄回溶洞里去,不然等到天亮后,被别人发现了,我们想救也救不了了,那就会前功尽弃的”。

              胡孟琴校长和黎琼老师,大胆轻捷快速地根据声音,判断着为位置,找到已在山坡下的葛承兵,她们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说,就架起葛承兵,将他拖上山坡,又将他拖送到山下的溶洞里。

              黎琼点亮煤油灯,她们将葛承兵扶在稻草上,看着葛承兵眼睛是睁开的,身体很软,神志还很清楚。

              灯光下,葛承兵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女人,说话了,“你们救了我,你们是好人,我不想连累你们,我想早点回到祖国去,能走一节就是一节,哪怕是离祖国再近一点,只是----只是----他说不出口了。

              胡孟琴校长看着葛承兵艰难的样子,一个做母亲的情愫油然而生,她虽然听不懂葛承兵讲的中国话,她能够理解,他要说的意思,她和葛承兵对话了,要黎琼帮她翻译着。

              “我们的胡校长对你说,你辛苦了,她完全可以把你看成是她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她的儿子也是当兵的,越南人民军,他现在正在柬埔寨战场上。你们都是妈妈的儿子,你们参军打战,只是为了自己的祖国,你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打战,只是服从,你们受伤牺牲,只是为了尽义务。战场上你是侵略者,是我们的敌人。现在战争结束了,你只是一个掉队的中国伤员。你是一条生命,一条宝贵的生命。你受伤了,我们发现了你,我们没有理由不救你。在我们的抗美救国战争中,我救过我们很多越南子弟兵,也救过美国兵,现在救你这个中国兵,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在战争结束了,你们部队已撤回国了,我们的越南军队已占领了所有的关卡要道,你一个人想走也走不了。你一个人走,身上带着武器是逃不过去的。这里离你们中国边界还有五十多公里,你一天半天也走不出去。我们既然救了你,就要想办法帮你回去。在战场上你们胜利了,但我们的军队并没有负出多少代价,他们避开你们锋芒,躲进了山洞,丛林里,你们及时撤回是非常正确的,否则即使你们攻占到河内,也是一样,最后的失败是你们”。

              胡孟琴校长的一席话,激起了葛承兵强烈的反应,尽管他还处在极度的虚弱之中,还是被激动的热泪盈筐,他想喊妈妈没有喊出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喊了一声;“大娘,谢谢了”。他经过几次大的战斗,面对死亡,面对失去的战友,没有掉下一颗眼泪,被胡孟琴校长的话语和真挚的爱心,感动的流下了热泪。

              胡孟琴校长到葛承兵身旁,伸出温暖的双手,为葛承兵拭去眼泪,说:“孩子不用谢,好好养伤,我们会帮你回去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这是每一个做母亲的都应该做的。

              葛承兵用感激的眼光看着她,朝她点点头,表示深深的谢意和称赞。葛承兵感到这位眼前的越南中年妇女,比自己的母亲略小一点,瘦高,眼大而深,额骨突出,理短发。她是胡志明主席的追随者,是越南社会主义革命的追随者,她是一位越南共产党员,一位越南的女知识分子,一位越南人的母亲。她经历了长期战争的锻炼和考验,为战争给国家民族和人民带来的灾难痛心疾首。为政府推行的反华排华政策和侵略扩张的野心感到无奈。她只是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教育山区乡村的孩子,使他们掌握更多的文化知识,用知识的力量改变祖国民族和自己,用知识的力量使国家强大,远离战争。她们是真挚的善良的友好的,充满人情味的。葛承兵从心里佩服黎琼老师和胡孟琴校长,心想这两位经过战争过来的女人很伟大。

              胡孟琴校长对黎琼老师说:“你今晚就在这儿陪着他,明天早晨我到集市上买东西,我回去休息了,明天的工作到明天再布置”。

              黎琼用煤油灯引着胡校长走出洞口,她回到葛承兵身旁,将葛承兵放好在稻草上,自己在葛承兵身边躺下熄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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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溶洞里的爱情

               伴随着昆虫的躁动,鸟儿的啼鸣,葛承兵的春心也开始在泯动。他在做着春梦,他梦出自己儿时睡在妈妈的怀里,小手一直在摸着妈妈的柔软的乳房,闻着妈妈的乳香。他梦见小时候在夏天晚上乘凉的时候,和门口的大姐姐小嫂子们,睡在一个凉床子上,到早晨天亮时醒来,嗅到女人身上的香味。他梦见上初中时,班里的几个长得漂亮的女生,他平时装着不理睬她们,但一有机会就在她们面前表现自己。他梦见王紫云,他们青梅竹马,但她在他心目中就象浮萍一样漂浮不定,他始终得不到她。

                他嗅到了女人味,他的根部挺起了,硬的使他无法忍受。他醒了,他马上意识到黎琼老师就睡在自己的身边,他感到害羞,脸上激起一阵火辣辣的。他也感到害怕,害怕自己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给自己泼着冷水,希望自己能冷下来。他想现在自己是死是活,能不能回到祖国去还不一定,还能想到这些烂事。他想作为男人在平时,最重要的一是不能反革命,第二就是男女关系上的问题。他知道多少个优秀的男人,最重要的时候,因为在男女关系问题上而身败名裂。现在还处在战时,战场纪律要求最严的就是临阵逃脱,叛国,奸淫妇女。他想黎琼老师是他的救命恩人,心里在打人家的主意不是恩将仇报吗?他想他和王紫云虽然没有定亲,但还是有约定的,他要对得起王紫云。

                这时黎琼老师也醒了,她开始感到葛承兵身上有了温度,有了男人的气息。他们睡在稻草上有了温度,她感到了男人的力量,和男人睡在一起很温暖。她想女人应该和男人睡在一起,女人离不开男人,不过和她睡在一起的这个男人,不是她的男人。她开始想起男人,她想她以后应该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她感到全身一阵躁热,她不敢想下去,她从小就很少与男人生活在一起,连包括她的父亲,也没有见过几次面,很多比她大的男人都去当兵了,比她大一点的姑娘们也很少找一个称心如意的男人。

                洞口开始泛白,天亮了,几束光线照进了洞里。黎琼起身对葛承兵说:“天亮了,我要回到学校去了,白天我要忙着学校的事情,这里有米、盐、鸡蛋,你能起来自己烧着吃吗?再不要犯傻了,等你恢复了健康后,我和胡校长会想办法安排送你走的。如果你要是再走,我们也就管不到你了”。

                葛承兵回答到:“我不走了,你回去吧,我听你们的”。

                黎琼回到学校,见胡校长已从集市上买了很多东西回来,早饭已经烧好了,他们一起吃过早饭。胡校长对黎琼说,“我买了些肉,香菌,你下午回来把它做起来,送给他吃去”。胡校长接着说:“马上其他两个老师来了后,我们开一个会,我下午要回到沙巴县城去,准备买书本、粉笔等开学要用的东西,今天你们把没通知到的地方,再通知一下,明天就开始报名了。我也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顺便回家看看,可能要两三天时间。你一个人在这里行吗?要不要她们之中的那一个人陪你,如果要的话,照顾那个中国兵的事情怎么能瞒过她们”。

                黎琼对胡校长说:“您放心地去吧,我不要她们来陪我,我能行,那个中国兵已经能起来了,只要他不象昨晚那样的跑,我能把他照顾好的”。

                胡校长给他们三个老师开完会,上沙巴县城去了。黎琼和其他两名老师继续分头通知学生到学校报名开学。

                黎琼老师心里一直惦记着葛承兵,一直对他在洞里的情况放心不下,特别是她今天早晨想到男人。她匆匆地把该通知的学生家通知到以后,很快回到了学校。

                她将胡校长早晨买的东西,进行了摘洗,剁了一些肉沫,拿了一些佐料来到洞里。

                在洞里的葛承兵知道是黎琼老师来了,他想现在才是中午,她就来了,一定是她把工作做完了。洞里除洞口有点光线外,还有几个缝隙,透着点光线,依然很黑,他知道要很快恢复休力,不但需要食物、水,还需要阳光的沐浴,于是他就在洞口垫了些稻草,靠洞口沐浴着一点阳光,他把黎琼迎到洞里。

                黎琼进洞后,点燃起煤油灯,一看葛承兵已将早晨煮的粥和鸡蛋吃完,并清洗整理干净,心里对葛承兵很是满意。她将带进来的物品一件件放好后,说:“你看,我们胡校长多么关心你,这些东西都是她今天一早到集市上买来的。我们这地方很小,一个星期才有这么一回小集市。胡校长就是利用赶集,给你买了这么多的东西。胡校长到沙巴县城去了,还有两天才能回来。胡校长走的时候要我告诉你,不要急,先把伤养好,身体恢复后,她会想办法送你回去的”。

                葛承兵看到放着的肉,山药、香菌、木耳和青菜等心里很感动。说:“谢谢胡校长的一片心意”,他迟疑了一下又说:“不过我要是能走的话,还是早一点走。这样继续下去会连累你们的”。

                黎琼看他真诚的样子说:“你现在走不了,到处都是我们的军队。你是不放心我们,你要走一旦落到我们人的手里,一查出来那才叫真正的连累到我们,听胡校长的没错”。葛承兵没有讲话。

                黎琼看着葛承兵的脸说:“看你的胡茬那么深,都快成老头子了,我带剪子过来了,我帮你剪一剪。”

                葛承兵不好意思地说:“让我自己来吧”。

                黎琼说:“你自己能行吗”?

                葛承兵说:“行,我们平时都是自己剪得”。于是从黎琼手里接过剪子,开始摸着剪起来。

                黎琼开始燃起柴火来,火苗漫漫的窜起来,她开始为葛承兵做一顿精美的饭菜。第一个菜是肉烧板粟,葛承兵看着黎琼娴熟麻利的做事风格,心想黎琼老师不仅聪慧漂亮而且善良能干,他想他所看到过的女人,凡是漂亮的女人,都是能干的女人,如果能把聪慧、善良结合在一起,那就是一个完美的女人了。火光映着黎琼的脸红彤彤的,肉烧板粟开始散发着美妙的香味,黎琼正是这样一个完美的女人。

            第一道肉烧板粟烧好后,黎琼把盛放到一个又粗又厚实的大海碗里,递给葛承兵一双筷子,叫着“来,过来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葛承兵端着这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肉烧板粟,欲张开嘴吃起来,可他马上又放下了,他觉得很侈奢,这碗菜要多少钱呀。小时候农村家家户户都差不多,都很穷。在家里除了过年过节,很少吃到肉。他生在圩区,没有板粟,偶尔上街嗅到炒板粟的香味,也只有驻足看看而已。参军到部队后,虽然能吃到肉、鱼什么的,但是他们的部队是刚从北方调防过来的,炊事班同志大部分是从北方来的,面食做的很好,做菜就是差那么一点,好在部队比家里的伙食好,也就不计较了。眼下这碗肉烧板粟实在太香了。另外他又想,当兵的吃拿群众的东西都是要给钱的,记得在野营拉练或演习的时候,在农场劳动的时候,当地群众送给他们东西吃,吃过了司务长总是要如数给钱的。这是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纪律,在越南打仗的二十天里,他看到越南老百姓的日子,比中国的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还要苦。这两三斤肉需要花费胡校长多少钱呢?他能吃吗?现在身无分文,又没有值得丢下来的东西,怎么能吃呢?要吃就要违犯纪律。

                黎琼见犹豫的样子,问:“怎么不吃呢?是我烧的不好吃,还是不相信我”。

                葛承兵赶忙解释说:“是我身上没有钱,也没有其他东西”。

                黎琼带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说:“谁向你要钱了,要钱我们都不给你做了,要钱我们都不救你了,战争的环境下,命都不要了,还谈什么钱”。

                葛承兵急了,“不,不,我实在不能吃,这是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纪律所不允许的”。

                黎琼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纪律,你们红军在长征的时候,还有向群众借粮借钱的呢。革命胜利了再还给他们。现在算是我们借给你的,有朝一日两国的关系好了,你再还给我们”。

                葛承兵说:“那好,那我就吃了,以后有机会我会还给你们,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第二个菜又烧好了,是肉烧蕨菜和黄花菜。第三个菜也烧好了,肉丸子香菌木耳汤,都是山里的珍品,最后又煮了小半锅米饭。

                葛承兵吃过菜,喝了一点汤,等待着和黎琼一起吃。黎琼在做这些事的同时,也感到美味飘香,使人垂廷欲滴。她来这里工作三年多时间了,她们的生活极其朴实简单。她和胡校长住在学校里,生活上更多的是得益于胡校长的帮助,胡校长是一个事业心极强的人,生活上却非常简朴。她一边从事着教育工作,一边生产劳动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一个月才能吃到一次荤菜。

                黎琼在做米饭的时候,葛承兵对她说:“你也过来吃一点吧”。黎琼爽快地答应他,“好,这就来”。

                葛承兵面对美味佳肴,似乎想起了什么,这样的好菜应该喝点酒才是。记得在家里逢年过节时,妈妈做了好菜,总是要他们兄弟陪着父亲喝点酒的。在部队不许喝酒,总是在个吧月内和老乡一起到部队围墙外面的竹林去喝一次。他在临出国前带了一壶酒,每当他觉寒冷的时候,每当在要睡之前,每当在站哨的时候,他总要喝上一两口,就在快喝完的时候,他将剩下的倒在空油壶里,放在子弹袋里。他想起在他的子弹袋里还有一小扁瓶杨林肥酒。他激动不已,他从子弹袋里拿出那半小瓶杨林肥酒给黎琼看,“瞧,我这里还有酒,杨林肥酒,颜色是绿色的,很辣,很香,来,我们一起喝一点”。

                黎琼说:“我不会喝酒,你喝吧”。她知道男人都是喜欢喝酒的,他的外公就喜欢喝酒,她的父亲在有限的回家中也爱喝点酒。西贡市到处都是酒吧,每到晚上美国的大兵就在那里喝,一直要喝到深夜。西贡市较闲的男人们也爱喝酒,每到下午太阳下山不到时,就聚在街头喝起来。就象女人戴手饰一样,酒是属于男人的。她不喝酒,越南的女人都不喝酒。

                葛承兵也不为难她,于是自己呷了几口。几口酒下肚后,身上热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他象黎琼坦露了自己的身世。他不明白越南为什么要与中国对抗,就是因为中国与美国建交?就是因为中国与苏联的矛盾越来越大?两个唇齿相依的兄弟国家,两个有着悠久传统的友好邻邦,两个都是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就反目为仇,大打出手。他还说中国这次打越南虽然时间不长,战争夺取了很多人的生命财产,损失很大,这里面也包括中国人的生命财产,这是每一个人都不愿看到的。他说他作为一名军人,军人的天职是保卫国家,是执行命令,是勇敢战斗,不惜牺牲自己。他感谢胡孟琴校长和黎琼老师深明大义,不顾牵连自己救了他。

                黎琼对于葛承兵坦诚的陈述,觉得葛承兵不仅仅是一个能打仗的大兵,而且还是一个很有思想的大兵。关于国际政治问题,它的风向标一动,就要影响一个国家的政治变化,一个国家的政治变化就要牵连到一部分人群的利益,她深感这几年在越南的华人实在抬不起头来。关于战争给人们带来的灾难,是每一个越南人都应该能感受到的。她虽然恨日本人,法国人,美国人,恨那些侵略者,她也恨当局为什么要与中国对抗,把中国军队引来,再次把国家带入战争的灾难。关于人道主义的问题,她认为救葛承兵是她应该做的,换一个其他的人,可能也会这么做的。

                黎琼不断地续着柴火,火光一闪一闪照在洞里,洞里暖融融的。她一面应着葛承兵谈话,一面又想起早晨醒来的时候,感受到男女身上的事情。她都二十出头了,还没有和那个男人,正式交往过,对男人也是一种概念上的了解,这次参加战地妇女救护工作,才对男人的身体有所接触。通过这两天在救助葛承兵的过程中,对男人的思想情感,意志的品质的认识又有了一个飞跃。她开始想起来男人,她觉得葛承兵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她想以后嫁人,就要嫁给像葛承兵这样的男人。勇敢,有责任心,有思想,外表和善,看的顺眼。

                她在想着心事,并没有敢看葛承兵,专心地续着火。葛承兵围着火,做着舒展踢腿的运动。由于洞里的地势不平,在一次踢腿后,受伤的腿歪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她马上起来,将他扶住,关切地说:“身体才恢复,伤口还没有好,不要做太大的运动”。

                她把他扶躺在稻草上,要他把裤子退下,小心地摘下伤口上的三角巾,一看伤口还没有完好,面积正在缩小,还有点脓血,她又给上了点消炎粉,再用三角巾重新包上,动作熟练轻快。(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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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纤嫩的手指碰到他的肌肤上时,他全身的血液涌动了。她贴近他的身边时,她身体里散发的女人味,让他无法再控制了。他坐起来,用两手紧紧地握着她的两条胳膊,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他们两个人的心脏都砰砰直跳。许久许久,他用嘴唇轻轻地吻在她的嘴唇上,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亲吻女人,他感到女人的嘴里如蜜一样甜蜜湿润。他准备着她的挣脱,骂他不是人,打他的嘴巴。甚至拿枪向他扫射。如果她有这些举动的话,他绝不会还手。

                  对于他的这些举动,她只是矜持地等待地低着头,回避着。但她并没有强烈的反抗和挣脱,他轻轻地吻过后并没有放开她。又用眼睛凝视着她的脸,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确信她并不反抗他,反感他。她想挣脱已无法挣脱,他再次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用嘴紧紧地吻着她的嘴。她配合着他互相吻着,她感到男人的嘴是那么的热,热的都快要把她的嘴溶化了,把她的整个身体都溶化了。许久许久,他把她放在稻草上,用手抚摸着她的脸,抹去落在脸上项上的头发,他开始用嘴吻她的脸,吻她的头发,又从脑门开始一点点的吻,吻到眼晴,吻到鼻子,吻到嘴,再吻到左颈部,又吻到右颈部。

                  她感到他的嘴唇,他的舌条,他的唾液,是那么的热烈,又是那么的柔软,在她的脸上游动,之后又象抹上了一层珍珠霜,是那么的舒坦。她把眼睛闭着,任他怎么去吻。 他又将她的胸罩御下,吻过她的肩,吻过她的背,又开始吻着她的液窝,又吻她的肚子,在肚子他用手触摸她那小小的凸起的肚脐眼。

                  她被葛承兵吻着,抚弄着,爱着,心里一阵阵的热流在喷着,母性元素在一阵阵激起。她害怕,害怕下一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他要将她从一个姑娘变成一个女人。她害怕变为女人后,所承担的社会责任。同时她也期待,期待着做女人的过程。她期待着在她的体内可能蕴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她期待着自己有一个孩子,她将精心地抚育这个孩子。

                  她看到柴火的火焰快要息了,她要起来续着柴火,葛承兵没有让她起来续柴,而是自己去续着。火焰又起来,火光照在洞里红彤彤的,洞里的热气再次升起。

                  他回到她的身边,轻轻地将她的裤子脱下,把她的鞋子,袜子脱下,露出细小的脚指,露出雪白的小腿,露出鲜艳的大腿。一条紫红色的内裤,内裤里就藏着女人的隐私部位,他没有急于打开内裤,他站起来欣赏女人的胴体。在溶洞里,在火光下女人的胴体妙不可言。

                  他想有人把女人的胴体形容为沙漠里沙丘,波浪起伏,线条柔和,金光闪闪,细沙飘流。有人把女人的胴体形容成一彻清泉,线条光泽,清亮如玉,微风掀起波浪,金光闪动。他想人们为什么要把女人和颜色联系在一起,女人是变幻中的色彩,男人好女人就是好色,越是美丽的女人,美丽的色彩就更刺激着男的感情,他想那些大画家,大摄影家、大作家笔下的女人,都比不上现在躺在稻草上的黎琼。她太美了。

                  他伏下,抚摸她的大腿,小腿,脚指,又逐次地吻了一遍。

                  她不敢看他,她只感到一股男人的力量在向里冲来,但她不想逃脱,而是在应对着。

                  他把她的内裤轻轻地脱下来,她的隐私部位呈现在他的眼前,于是他想打开这道门,进入女人的体内,完全地了解女人。

                  就在他们两都在兴奋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滚在了稻草上面。他们在稻草上亲吻着,滚动着。他再次迅速除去她的衣服,进入她的体内,他们俩都感到快乐、吭奋,甜蜜,他不停地动着,她嘴里出粗气,呢呢的哼着,许久许久,当他从她身上下来时,他俩都耗尽全部休力,甜美而幸福的睡了。

                  当他们醒来时,漫长的夜晚已经过去,洞口已经发白,黎琼对葛承兵说:“天亮了,我该回去了,时间要是早的话,我马上送点东西来。时间要是不早的话,我就要工作了”。他点点头,迅速地将她压下,再次做了一次,做完后他向她挥了挥手。

                  黎琼回到学校,一看时间还早,离同事们来还有一点时间,她没有顾得上梳洗,跑到后面鸡笼里,捉了一只老母鸡,顺便把鸡放了,以往放鸡的事大都是胡校长做的。

                  她把鸡拿到洞里,葛承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对葛承兵说,“懒虫快起来,帮着把它杀了”。

                  他问她这么早在那儿弄得这只鸡来,她说:“快点,你就别管了,反正不是偷的”。

                  杀完鸡后,她对他说:“剩下的事情就是你的了。我要回去了,你千万不要跑,我最早也要到下午三、四点钟来。听到没有,再见”。

                  葛承兵起来,燃起柴火,先烧了点热水,进行了清洗,又热了些饭菜,饭后他开始烫鸡,剖肚清理,然后把放在钢铝锅里,加满泉水放在火堆上煨。

                  葛承兵一边煨鸡,一边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他想自己能在战场上受伤掉队,在这样的处境下,能够被救,还获得了女人。他不知道发生在他和黎琼身上的事情,是属于爱情,还是属于淫荡。是属于一时冲动,还是属于自然的身体需要。他现在应该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他想着回到祖国,这件事该如何向组织上报告。在上战场之前,指导员宣布的战场纪律当中,第三条就是战场上不得奸淫和掳掠妇女。你和一个越南姑娘发生了关系,能说是爱情吗?汇报就等于自己违反了战场纪律,要受到相应的纪律处分,甚至送到军事法庭。如果不汇报,那就意味着向组织隐瞒实情,面对组织,心理是永远不安的。

                  他又想到黎琼那轻轻的眼泪,黎琼已把一生托付给了自己。回国以后,也许永远见不到黎琼了,他和黎琼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后要被别人知道,黎琼她一个女儿家能够承受得了社会的压力吗?想到这里他觉得他犯下了弥天大罪。但他又想,他是在掩护战友撤退的情况下掉队受伤,这本来就是英雄之举,他是在昏迷状态下,被胡校长和黎琼老师这两个好心人的搭救。他们搭救了我,完全处于一种人道主义,没有半点想利用我,把我交给当局政治目的。他和黎琼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完全是自愿的,是自然的,是瓜熟蒂落的,是情到高处时的必然结果。

                  鸡汤香满整个溶洞。时间在柴火光里流逝,黎琼很快就回到洞里。他们在洞里过了两天如胶似漆地,甜蜜的,幸福的,新婚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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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回到祖国
                    在县城办完了事情,只在家里住了两个晚上,胡孟琴校长心里惦记着为麻乡小学,惦记着被救那个的中国兵。下午,她从沙巴县城及时回到为麻乡小学。她在向老师们传达了新学期的要求和打算之后。回到自己房屋内,她问黎琼老师,“那个中国兵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黎琼老师告诉胡校长说:“那个中国兵身体恢复的很好,他现在一心想着就是要早日回到祖国去,是我坚持没有让他走,你说过要等你回来再做定夺的”。

                    她对黎琼说:“怎么把他安全送回去,我已考虑多时了。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把他扮成我们这里的少数民族瑶族青年,我已经给他准备好一套半旧的瑶族青年衣裤鞋帽,等会征求他自己的意见”。

                    黎琼见胡校长对葛承兵考虑那么细致周到非常感动,她说:“胡校长不如晚上我们和那个中国兵在一起吃饭吧”?

                    胡校长突然疑惑地问她:“你说的是在洞里”?

                    黎琼回答说:“是的,我已把吃的烧的东西全部移到洞里去了”。

                    她说:“好吧,那里先去准备吧,天快黑时我就去”。

                    黎琼兴高采烈地来到洞里,葛承兵一把将她抱住,说:“想死我了,怎么这么久才来”。

                    黎琼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胡校长从县城回来了,明天她就要送你走了”。

                    葛承兵高兴地大叫起来,“真的呀,那太好了”。他更紧地箍着黎琼要求与再做一次,黎琼推开她说:“不行,马上胡校长要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我们要赶紧做饭,你得来帮我”。

                    黎琼迅速的点火烧柴火,火光照得满洞里红彤彤的,葛承兵帮着续着柴,不一会黎琼把饭菜做好了。一碗肉烧竹笋,一碗肉烧黄花菜,一碗鸡蛋炒木耳,一碗肉丝香菇汤。

                    胡孟琴校长如期来到洞里,一看到地上已摆好了菜,菜的香味扑鼻,开玩笑地说:“小日了过的不错吗?这菜真香呀”。

                    黎琼和葛承兵连忙站起来叫道:“胡校长,里面请”。

                    胡校长从一个背蒌里拿出一个瓶子样的东西,说:“瞧,我给你们带什么东西来了”。

                    葛承兵听不懂胡校长讲的什么话,黎琼用越南语叫道:“哇,酒”。

                    胡校长要黎琼把酒打开。胡校长说:“这瓶酒已有十几年历史了,这是一瓶正宗的苏格兰生产的威思忌洋酒。这是十年前也就是在沙巴这个地方,我在妇女战地救护所时,有一次越南解放军,袭击了美国的营地,在打扫战场时,我们发现一个受伤的美国兵,还有一些罐头和酒,我拿了这瓶,并一直保存到今天”。

                    葛承兵从黎琼手里拿过酒瓶开着,这瓶上面的商标上都是洋文,他不认识,瓶口的封口非常好,木塞上套着胶皮,塞的非常紧,不容易打开,急中性智,他卸下冲锋枪的弹夹和通条,将木塞冲进酒瓶里,顿时酒香益满整个洞里。他把开好的酒瓶递到胡校长的手中。

                    胡校长也没有喝过这种酒,黎琼和葛承兵也没有喝过这种酒,黎琼在西贡听到过这样酒,美国军人喜欢喝这种叫威思忌的酒,酒吧里经常放着这样的酒。胡校长给每个人的碗里倒了一点,对黎琼说先尝尝能不能喝,他们每人先尝尝了一下,胡校长和黎琼都觉得,这酒很辣,很香,很火。葛承兵觉得这是一种好酒,味道纯正,香味独特,劲大。

                    胡校长说:“咱们不会喝酒,少喝一点,你能喝就多喝一点”。于是给葛承兵倒了大半碗,他们两每人倒了一点。

                    胡孟琴校长端起碗来说:“后天我们的为麻小学就要开学了,因为战争,使我们的学校在新学期延迟了两个多月时间。现在战争结束了,上级要求我们要把这两个月时间赶回来。开学了一是人多,容易被人发现,二是我们很忙,没有时间来照顾你。所以我决定明天送你回去。来我们干一杯,一是为了你在昏迷当中被我们发现了是你的缘纷,二是为祝贺你的康复,三是预祝你能顺利地回到祖国去”。

                    黎琼把胡校长的话慢慢翻译给葛承兵听,三人端起碗都深深地喝了一口。

                    葛承兵被胡校长的讲话感动了,眼睛也湿润了,他站起来,端着碗说:“胡校长,黎琼老师,你们冒着生命风险,不怕牵连地救了我。如果没有你们救我,我是不可能再醒来的,就是不饿死,也会被野兽、鸟、蛇咬死。就是我能醒来,可能也逃不了落在你们军队的手中。谢谢你们救了我,我敬你们这碗酒,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们的救命之恩”。说着他双膝朝胡校长跪下,双手将酒举过头顶。

                    胡校长和黎琼老师赶忙把他扶起,安慰地说:“你是好样的,你已经为你的祖国竭尽全力了。都是该死的战争,才给你带来这样的灾难。战争结束了,你应该活下去。你在昏迷中遇到了我们,是你不该死,是前世里修到的福份”。

                    葛承兵深深地喝了一大口酒,重新坐好。深表愧疚地对他们说:“真没有想到你们对我这样的仁意,这样的宽宏大量。我作为一名军人,一个战士,是要为国家效忠的,是要服从上级命令的。我亲眼看到我们中国军队在对你们越南发动的这场有限的战争当中,打死打伤很多的你们越南军人,同时也摧毁了你们越南经济设施。不过我们中国军队的伤亡也很大,战争每天消耗物资也大的惊人,这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这次我如果能顺利活着回国的话,我要告诉我所熟悉的人们。越南人民是友好的,我还要用我的亲身体会告诉人们,战争给人类带来的危害和痛苦,告诉人们要维护和平,反对战争”。

                    胡校长接着说:“你说的很对,战争从来都是两败俱伤。从历史的角度看,也从来没有谁胜谁负。战争的恶魔给广大的人民带来的灾难和伤痛却都是一个很长的过程,甚至整个人的一生”。

                    柴火熊熊,映红了整个溶洞,美酒飘香也益满整个溶洞。一个特别的告别小宴,成了三个不同经历,不同身份,不同国家的人,共同对战争的控诉。

                    小宴之后,胡校长拉着葛承兵的手说:“现在我们来研究一下你明天该怎么走的问题。这两天我在沙巴县城开会和办事时,心里就在盘算着,你该怎么回国的事情。现在战争结束了,在越中边界线上大大小小的高地,道路和关卡,已都被我们越南军人所占领。你一个中国军人,只身无论如何也是通过不了的。如果你选择北面从孟康或者老街方向,虽然距离可能近一点,但有一条五十多公里的红河,红河有一两百米宽,流水很急,而且很冰,一般人也是不可能渡过去的。只有选择西北面,但西北面高山太多,特别是经过黄连山地区。你知道那里是你们中国军队在打仗时争夺的很激烈的一个地方,那里现在同样已被我们越南军队所占领,轻易是通过不了的。所以只有再由西边方向考虑,这里距老街很远,打战的时候,这个地方没有涉及,在警戒上可能要松懈一些。这里离你们中国的思茅,还有离那个著名的毒品金三角,中国、缅甸、泰国三国交界的地方很近”。

                    葛承兵听到这里,急切地问;“从这里走有多远?需要多长时间?我该怎么走了”?

                    胡校长回答说:“从西边的方向距离这里最近也有一百多公里,从这边要经过我们越南的莱州省省会莱州市,莱州市离边境只有三四十公里。开学了我们要领新书本,本来是到县城沙巴,或者省城老街就行了。由于战争把政府办公机构都摧毁了,只有改到临近的莱州省去领。我在县政府已开好了到莱州的证明,这样我去莱州领书你是扮作我请的挑夫。我曾经也在莱州工作过一段时间,那里有我的朋友,特别是认识那里采药的朋友,采药的人一般都对小路很熟悉,而且医生一般都是很人道的,一定会帮你的。而且我只会对他说,你是一个受迫害的中国人,一个华侨,不会讲你是一个刚刚参加对我们越南战争的中国军人”。

                    葛承兵对胡校长介绍的有些迷雾了,一会儿又是老挝,一会儿又是金三角?其实他对中国云南的情况并不了解,不过他对胡校长是十分信赖的,对他的精心安排没有半点怀疑。他向胡校长说:“您的安排很好,我这身衣服头发,能和你一起走吗?还有我的武器怎么办呢?一个在战场上的军人不能没有武器,如果丢失了武器,就是你不投降,也投降了。不当俘虏,也当了俘虏。不是叛徒,也是叛徒了”?

                    胡校长说:“我已给你准备了一套,我们这里少数民族瑶族男人的褂裤,鞋子和头巾。我们这里的瑶族,是你们中国瑶族的一个支系,叫高山瑶,居住在中越边境的高山上。你们中国有,我们越南也有。他们穿一套自己织的黑粗布衣,扎黑头巾,古时带弓箭,现在佩长猎枪,大部分男人都是从事狩猪之事。倒是你的枪怎么带?我还没有想好”。

                    她拿起一套半旧的黑布褂裤和头巾,让葛承兵试试。葛承兵脱去自己的军衣,把这套粗布衣穿在身上,问:“象不象”?

                    黎琼老师说:“嘿,还真象那么回事”。

                    她要帮葛承兵裹紧头巾。胡校长对黎琼说:“瑶族人这个头巾你不会裹。瑶族人裹一次头巾,能保持十天半个月呢。无论干活,还是睡觉都不散的。还是我来吧,我没有亲自裹过,但是看过也听他们讲过怎么裹”。说着她抖开两米多长的长巾,从头部开到脑门上打一折,从另一面裹下,然后再从这一面裹到脑门。一折再打一折,有点儿象打邦腿一样,直到裹满全头。第一遍裹的一边紧一边松。于是拆下来裹第二遍,第二遍竟裹好了。

                    葛承兵用双手扶着,觉得很重,“比钢盔还重,还难过”。顿时感到头上热了起来,这和在老家冬天下雪刮大风时,戴的棉帽子一样。他要把它拆卸下来。

                    黎琼说:“这可拆不得,裹一次要好长时间呢,要做好伪装就必须戴着,无论怎样,只好忍着”。

                    他说:“这些少数民族住在这样的热带高山上,头上还常年裹着这么重的东西,怎么受得了”。

                    黎琼说:“裹头是这些少数民族的风俗,他们从小就开始缠头,也就习惯了”。

                    头缠好了,葛承兵俨然成了一个高山瑶族的汉子。

                    黎琼向胡校长说:“那他的枪怎么带呢”?

                    胡孟琴校长想了一会儿说:“这么着吧,我背上一个小竹蒌,把枪放在小竹蒌里,上面再放些干笋磨菇,核桃、草药的东西。万一真要查出来了,就说是我自己带的,在越南象我们这样的政府工作人员是可以携带枪枝的。到了莱州省我再换给你背。

                    黎琼说:“胡校长这个主意不错”。

                    胡校长觉得时间不早了,对黎琼说:“我回去休息了,怕他出意外,你就在这里陪他一晚上吧。你掌握了明天早上天亮时,你把他带到学校去”。黎琼没有翻泽给葛承兵听,葛承兵也不知道胡校长对黎琼说了些什么。黎琼将胡校长送出洞外。

                    夜很黑很静,黑夜的溶洞里更加寂静。静的轻轻流动的泉水,都能听得到潺潺的声音。黎琼续着柴火,不时地在盯着葛承兵。葛承兵也在紧紧地注视着黎琼。在这样又是一个生离死别的夜晚,在他们两个之间,有着很多很多的话要说,此时他竟不知道对她说什么?如何对她说?

                    他想说,感谢她,感谢她救了他。感谢她,给了他的爱情。他想说,这一别以后有可能就不会再见面了。他想这时候再多的表白,也是苍白的。他想说以后的路还很长,你自己要爱护自己,我会经常想你的的。但他始终没说出口,因为他不知道她的想法和她的思想境界。他上去紧紧地抱住她,紧紧地吻着她,抱着又吻,吻了又抱。她又一次流下了眼泪。他问她,“是恨我吗”?她摇摇头。他对她说,“那就算是命中注定,是缘纷吧,想信缘纷吧”。她点了头说:“这一辈子,认识你,有了这两天和你在一起也够了。不知道你的生命能不能在我的身上得到延续,那样就更好了”。他顿时感到事情复杂性和严重性,他能悔吗?不能。于是他再次紧紧地抱着她,他们双双倒在稻草上,很自然地又长长地做了一次。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黎琼好象是从梦中醒来。她发现葛承兵还压在自己的身上,她才知道他也在她的身上睡着了。她把他从身上推下,把他的身体摆放好,把他头枕高一点,给他盖上稻草,他让好好地睡一觉。她想睡一下,可怎么也睡不着,在他身边静候了一些时候。她爬起来,进行了梳洗,然后又为葛承兵烧了点饭菜。除了起来吃点以外,还用芭蕉叶包好,用稻草扎紧,留给他明天在路上吃。

                    又是虫鸟轰鸣时。黎琼知道天快亮了,她拍拍葛成兵的肩喊道:“天快亮了,起来吧”。这才把葛承兵从熟睡中惊醒。葛承兵用手擦了一下眼晴,不好意思地说:“看我睡的多死”,并迅速起来,穿好当地高山瑶族人的衣裤。黎琼对他说:“今天的路还很长,快洗洗脸,饭我已给你做好了,吃一点垫垫肚子吧,我还给你准备了一干粮,在路上饿的时候吃吧”。

                    葛承兵看到黎琼为他做的这样周到,深感愧意,对黎琼说:“真太谢谢你了,今生今世我只要活着就不会忘记你的”。然后他从挎包里拿出一副鞋钉,给黎琼一只,说:“我家住在安徽芜湖的长江边,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来找你的,如果你有机会,你就去找我”。

                    黎琼接过一只鞋钉,对葛承兵说:“我会象对生命一样永远把它珍藏好的”。

                    当黎琼领着葛承兵来到学校胡校长的屋里时,胡校长已做好了全部准备。两只背蒌一大一小,胡校长指着小背蒌说:“把枪放到这里面吧”。

                    葛承兵要把了弹袋也放进去。胡校长说;“这个不行,一旦被人发现,这明显的是中国军人用的。只能带上枪和一个弹匣。我们这里也使用你们中国这种折叠式的冲锋枪”。葛承兵没有坚持,只把冲锋枪和一个弹匣放进小背萎里。胡校长把早已准备的核桃和他们沙巴特产“干灵芝”盖上,满满一背萎。胡校长用手掂了掂不重,于是就背在背上。她让葛承兵背上大背蒌,对黎琼说:“我们走了。你把他的其它东西藏好,把学校门看好”。

                    黎琼对胡校长说:“胡校长,您放心吧”。对葛承兵看了看说:“一路上小心,祝你平安回到祖国”。

                    葛承兵深情地对黎琼说:“谢谢黎琼老师,多保重,再见”。

                    葛承兵的身影很快在黎琼的眼里消失了。她轻轻地将学校的门关上,葛承兵听到轻轻的关门声,回头看了看在这山头上几间草房子的学校,这所小学校的影子已印在他心里。

                    葛承兵紧跟在胡孟琴校长的身后,上了小路,一路无话。因为葛承兵听不懂越南话,胡孟琴校长听不懂中国话。现在他们之间要交流,只有靠用手势眼神及其他身体语言了。他们走了十几分钟,上了七号公路。

                    这时天已渐亮,已能看清对面的人,天仍然开始下雾了。胡孟琴校长转身对葛承兵比划着,意思是说在公路上可能遇到车辆,或遇到有公安屯的人的盘查。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你都不要出声,由我来处理,你看着我的眼睛行事就行了。前面就是转向沙巴县城的公路,到了那条公路,如果能遇到车,我们就搭车,遇不上车我们就继续往前走。葛承兵根据她的比划,会意地点了点头。他们继续往前走,一路上葛承兵看到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弹坑。不难看出,在这里曾经进行了一场激战,虽然战争结束了,战争的遗弃物,烧灼的焦糊味,人体的腥臭味,在这种闷热的早晨依然能嗅得出来。路上不时的有那种两边是简易平板的卡车,载满着从河内方向逃难而回的难民。

                    在七号公路大约走了一公里多远,他们就走上了通往沙巴县城的简易公路。这里离沙巴县城五六公里,这条简易公路夹在两边的石山里,长长的,深深的,窄窄的。也就是在六日早晨,葛承兵所在的三营,为什么要在这条路上的控制制高点,担任掩护大部队撤退任务的所在。也正是在这条路上,指导员指挥的他们临时集中的加强班,掩护全营先撤退,然后被越军把他们与大部队割离,指导员选择从小路撤退。葛承兵不由地想着指导员他们,是否早已撤回到祖国,是遇上了大部队回去的呢?还是选择在夜晚从丛林里摸索着回去?会不会遭遇到越军的发现?会不会有伤亡?他想他要是顺利的话,明天早晨就有可能回到他们身边了,明天就能弄清楚这些问题了,说不定指导员他们还在担心着自己呢。

                    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葛承兵开始出汗了。望不到头的深深的长长的窄窄的道路让葛承兵感到压抑郁闷。所不同的倒是胡孟琴校长,身上背的背蒌也有十来斤,越走越有劲,越走越矫健,使葛承兵对她更加佩服,是战争培养了她的十足干劲和博大情怀。

                    他们一直没有遇到车辆,约莫走了两个多小时,他们走出了两边的大山。尽管天下着雾,葛承兵感到眼前亮堂多了,开阔多了。这是一个不规则的坝子,这就是沙巴县城。他们走的这条简易公路,一直向县城中心延伸,县城的四周围散落着一些古老的村庄,战争没有给这些古老的村庄造成什么危害,城里的一些建筑物,在三月四日我军攻占沙巴县城时,遭到了摧毁。

                    他们继续往县城中央走去。他们开始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群。这些人或是赶着早市做着买卖,或清理着建筑物里的残渣,做恢复重建工作。或遇着越南的公安屯,或军队参与重建工作,人们便没顾及胡孟琴校长和葛承兵,他们的表情还是平静的,他们之间呀呀地说话,葛承兵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们径直地走到汽车站,汽车站的建筑物已被战争摧毁了,有几辆嘎斯卡车停在小广场上,搭着简易棚顶,两边是简易木板橙,这就是他们公交车车站。等待坐公交车的人并不多,他们在这里只等了十几分钟,上午八点发往莱州的班车就要上车。一个穿着制服佩带徽章的车站服务员,喊着到:“到莱州的旅客,买票上车”。胡孟琴校长,掏出证件和越南盾,买了两张到莱州的票。

                    他们依次向车辆走去,这时一名越南公安拦住了葛承兵,伊伊呀呀地说了几句。意思是要他到站里去?有没有证件?这时葛承兵一阵紧张。却马上又意识到千万不能惊慌,以免被公安屯看出破绽。胡孟琴校长立马回身,对着公安屯说,“他没有证件,他是我请的到莱州去背书的瑶仔”。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证件。

                公安屯看着证件,又盯着葛承兵看了看。看着葛承兵的大背蒌是空的。看着胡孟琴小背蒌,是满满的,实实在在的,问胡孟琴,“你背蒌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胡孟琴沉着地如实回道:“山货和枪”。

                    公安屯问:“带枪干什么”?

                    胡孟琴答道:“枪是组织上配发给我的,上级通报有中国的残兵,怕回去迟了,要走晚路,所以就带上了”。

                    公安屯说:“不行,跟我到办公室去”。

                    胡孟琴说:“去就去,可别耽误了班车,你们的阮上尉屯长在吗”?

                    公安屯回答说:“他在呢,你认识他”?

                    胡孟琴说:“我们是老战友了,我们在一起工作过多年“。

                    正说着一位快五十岁的越南老公安屯身上佩着枪,老远的就叫着,“是胡校长,好久不见了,打仗时你在干什么?现在还好吗”?

                    胡孟琴连忙说:“呀,呀,正说着你呢,你还好吗?打仗时你有没有受到惊吓”?两人寒喧着。

                    接着胡孟琴说:“现在战争结束了,我们的学校也要开课了。往年是到省城老街去领书,今年只有临时到莱州去领书了。这是我请的瑶仔。你们这位老弟要检查我的证件,还要问我带枪干什么,我说这枪是组织上配发的,你说我带枪干什么呢”?

                    老公安屯说:“嘿,原来是这样的。他年青不认识你,盘问是他的责任,你放心地走吧”。他说着对年青的公安屯说:“她是有名的胡孟琴校长,你年青不认识,不要问了,让他们走吧”。

                    胡孟琴校长说:“老阮呀,那就谢谢你了”。说着向葛承兵递了个眼色,让他快上车。葛承兵上车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又闯了一关,如果不是胡孟琴校长这样一个在当地里有头有脸的人,恐怕很难闯过这一关。

                    苏联老式的嘎斯卡车,经过改装车成了他们的公共汽车。车在群山峻岭中爬行着,浓雾渐渐散去,能见度越来越清晰,天气很不错,阳光渐渐地洒满大地,坐在车上的人们开始兴奋了,人们相互交谈着。葛承兵只能听着他们伊呀呀的交谈的声音,听不出他们交谈的内容,也无法与他们交谈。就一个人在半敞蓬车箱里看着外面的风景。亚热带雨淋丛林地带的风光是多美呀,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植物,开着多种多样的花?阳光下散发着沁人肺腑的香气。与河口农场的景色差不多,公路的两旁不时的能看到高大的木棉树,樊枝花正在盛开着,血红血红的。高大的油棕,蓬蓬勃勃,犹如参天巨伞。古老的无花树,粗得几个人都抱不过来。枝繁叶茂,挺拔高大的木瓜树,仰起头来才能看位于树冠上,围着一层青色的木瓜。香蕉、巴蕉、苷蔗、水稻连成一片。偶尔遇到村庄都是零零散散的草棚和竹楼。葛承兵想越南应该是一个风调雨顺,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历史悠久的国家。经济落后,都是因为连年战乱,人们无心精耕细作,农业也还处于原始的刀耕火种,杂乱无章的状态。

                    沙巴到莱州一百来公里的路程,汽车行了四个多小时,中午十二点多种,汽车进了莱州车站。莱州是一个山城,在一个大山的半坡上,城市沿着半山坡上的一条河流是沱江,一条公路贯穿整个莱州城。其它是用石块铺成的小街,这是一个古老的山城,公路两旁则是政府机构和公用设施,几条用石块铺成的小街,虽然很狭窄,却是店铺一个接着一个,有一层楼和二层楼,二层楼的很少,清一色的青砖小瓦。

                。  葛承兵跟在胡孟琴校长的后面,来到小街的一个药铺里,胡孟琴校长对店前的小伙计说了声,小伙计往里喊了声,意思是来客人了,屋里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留着白花的长发和白花的长胡须,老人见了胡孟琴校长,愣了一会儿,惊奇地说:“你是胡委员?(当年抗美救国战争时,胡孟琴在这一带做过妇女支前委员会委员,熟悉的人亲切叫她委员)。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还好吗”?

                    胡校长说:“好,好,现在战争结束了,我在我们县里的一个小学做校长,学校开学了,我是来莱州领书的,所以顺便来看看您老人家”。说着御下背蒌,拿出一些山货,“这些是沙巴的特产,聊表心意”。并指着葛承兵说:“这个后生是我西贡市一个朋友介绍来的,他是中国的华侨,他是从菲律宾辗转而来,他想从这里回到中国的西双版纳,从我们越南迁过去的华侨农场去。由于刚刚经过一场战争,边境口岸盘查的非常严,就麻烦您老给他指点一条通往中国的小路了”。

                    说到中国的华侨,老人意味深长地说:“真不知道世道变得如此之快,我们莱州紧挨着中国的云南,多少年来我们和中国云南的边境老百姓,没有什么彼此之间歹愿。在我们的抗美救国战争时期,我们从他们那里得到大批的援助物资,支援我们军队。特别是象我这样一个地方草医,和他们那里地方上的草医都熟悉,互相交流药方,在他们那里学到很多的东西。可是我们抗美救国战争一结束,才几年就与人家闹翻了,是过河拆桥啊”。

                    胡孟琴见老人有些激动就不让说下去了,她对老人说:“那是政府事情,我们老百姓还是少管少问为好。这个忙如果您要是不好帮,我就再去找别人”。

                    老人说:“胡委员这话就见外了,其他忙不帮,你胡委员的事我还能不帮忙?当年我这小小的草医药铺,还靠你关照过呢”?

                    胡孟琴说:“那就拜托您了,我还赶着去领书,今晚就要回到沙巴学校去。您就领着他上路吧”。

                    老人说:“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就在我这里吃过饭在上路巴”。

                    胡孟琴说:“也好”。

                    老人吩咐伙计盛了饭菜上桌。

                    饭后,胡孟琴校长背起大背蒌向老人告辞走了,葛承兵站起想与胡孟琴校长说什么,胡校长拍着他的肩头,说了一句,意思是:“菩萨保佑你,平安地回到你的妈妈身边去吧”。转身就往外走,葛承兵一直看着她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

                    老人抓了些尚未加工的草药,放在葛承兵的小背蒌里,将冲锋枪盖上,递了一把砍刀给葛承兵,让葛承兵背上,自己拿了一把挖药的铲子,与小伙计吩咐了一下,与葛承兵上路了。

                    老人领着葛承兵走出小街,走到沱江的叉流交汇口。沱江是越南北方的第二条大河流,与红河一样,它的上游都是在中国。莱州的沱江是来自中国的两条支流,一条是从北面中国的金平来的,一条是从西边中国的思茅来的。这里离中国的金平四十多公里,而离中国的思茅有六十多公里。老人没有选择最近的金平方向,因为金平方向,中国军队刚刚在这里攻占过村庄,激战过,现在中国军队撤退了,越南军队又重新回来,那里一定巡逻的很严。思茅方向虽远一点,为于沱江以西,是老挝越南中国的三国交界之处,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他们沿着沱江的西边支流,迅速消失在丛林之中。

                    他们一路上穿密林,攀悬崖,涉小溪,不一会葛承兵就感到体力不支,呼嗤呼嗤地喘着粗气。老医生看着喘着粗气的葛承兵,放慢了脚步。老人家为了激励葛承兵,想和他说说话,这样要轻松一些。其实自从胡孟琴校长,领着这个年轻后生来找他,说是这个后生是从菲律宾过来的华侨,要他帮忙带到中国的西双版纳,老人心里就已经有底了。这个年青的后生,不是什么菲律宾的华侨,而是一个失散掉队或是受伤掉队的中国军人。既然胡孟琴校长能帮助他,她是越南共产党的党员,政府的官员,又曾长期从事妇女战场支前工作,她想要救这名中国军人,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胡孟琴校长不便明说,他也就不好明问了。

                    自己作为一名当地的草医,在战争期间曾受到胡孟琴校长的帮助过,从这一点旧情上来说,胡孟琴校长的这个忙,一定是无条件要帮的。再说自己在从事草医生涯几十年里,特别在抗美救国战争的十四年里,受到过中国草医同行朋友的大量帮助,自己在医术上得到过他们的帮助,在药材的供应上,得到过他们的帮助,在自己家庭困难的时候得到过他们的帮助。他也万没有想到政府在抗美救国战争胜利后不长的时间里就与中国为敌人,让他和这些中国朋友失去了往来。他不曾多少次感叹,对不起那些中国朋友呀。他想眼下要帮这个中国军人带到那边去,也算是心里得到的一种平衡了。

                    他们走到一个小溪边,老人指着一个可掩蔽的大树,说:“伢子呀,累了吧,歇下来喝口水”。

                    葛承兵一听老人会讲中国话,不禁心里一惊,马上反问:“你怎么会讲中国话”?心里盘算着老人是不是越南特工,不会是上了老人的圈套吧,马上警觉起来。再仔细一想这几天的黎琼老师和胡孟琴校长真诚对待自己,再看着老人和善慈祥的面容,心想老人不可能是那种人。

                    老人似乎看透了葛承兵的心思,笑着对葛承兵说:“伢子呀,不要害怕,我不是一个坏人,我会讲中国话,是因为我做草医,在边境上行医采药,经常和你们那边思茅、德洪、金平很多草医都熟悉,那里有我的很多草医朗中朋友,所以我会说中国话”。

                    接下来老人一边走,一边和葛承兵讲述着过去与中国中医们打交道的故事。其中老人讲到,他小时候跟随越南师傅学医时,有一次跟随师傅到中国的思茅采药,那时期新中国刚刚解放不久,一些被清剿的残匪躲藏这边境的深山里。他们师徒在深山里采药时不幸撞到了一股土匪,土匪想在他们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一些财物,并对他们进行追赶。为了逃避土匪的追赶,他们师徒二人一下跳进一个悬崖断壁里,所幸的是他们俩都没有死,他被树枝刮得全身血肉模糊,他的师傅被摔断了双腿。就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情况下,遇到了一个傣族猎人,将他们救起。这个猎人也是草医,猎人帮他们清理包扎了伤口,将摔断双腿的师傅,背回到自己寨子里,用草药将师傅的双腿溥着,隔一天换一次,神奇的是不到一个星期师傅的断腿竞神奇地康复了。

                    他们师徒二人,除了对这位傣族猎人感激之外,更是对中国的草医刮目相看。在他们的一再请求下,向这位以打猎兼草医为生的傣族人,要了这个配方的几种草药。在以后的行医中,成了他们行医的看家本领。他们用这几种草药配方,治好了很多越南当地的跌打损伤的病人。他们彼此就成了好朋友,保持着经常往来。在抗美救国的战争中,他们从中国援助药品中,他惊奇的发现,中国的云南白药的主要成份,正是那几种草药。老人非常感叹地说:“可惜呀,就在我们的抗美救国战争结束不长的时间,政府就控制了我们与中国朋友的往来,这叫我们非常不理解。政府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老百姓能管得了的,这下好了,引来了你们中国军队与我们开战,我们对不起朋友呀”。

                    老人看着葛承兵走山路很别扭的样子,和听葛承兵讲话的声音,就说:“伢子呀,我看你走路样子,不象是云南的当地人?也不象是山里人?你可能是来自中国的内地”?

                    葛承兵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只是看着老人。

                    老人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是什么菲律宾的华侨,你是来自中国内地的一名军人”。老人接着说:“真是辛苦你们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远离父母不远万里,来到这热带深山老林里打战。不说是打仗要死人的,就连这山路和气候也够你们受的,真是作孽呀,真是对不起呀”。老人越说越激动,可葛承兵就是不接话,他知道老人只是在猜测,他不愿暴露自己和泄露机密。

                    老人的讲述,缓解了葛承兵的疲劳,他们来到一条宽大的干河边,河床一百多米宽,到处呈现着大小裸露的鹅卵石,浅浅的流水撞击在一个个鹅卵石上,闪着小小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老人对葛承兵说:“伢子呀,你看到河对过的那座大山了吗?过了那座大山,就到你们中国了”。他看看太阳,继续说:“现在约莫下午五点钟了,我还要在天黑前赶回去,就不送你了。这座大山高着呢,离你们中国还有十多公里,你在天黑前可能爬到山顶,在山顶上找一棵大树下歇下来,等明天早上再下山。晚上就是有月亮,树大林子密,你也看不到路。下山时一直朝北走下去。怎么朝北?一是看树,二是看太阳,三是看露水。在山上你可能遇到狼、猴子、大象、蛇等野生动物,记住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野生动物,只要你不要惊吓它,它是不会主动进攻你的。就是遇到袭击你的动物,你有武器是不会害怕的”。说完老人接过背蒌,拿出冲锋枪和砍刀递给葛承兵,还有一个小布包,里面装有炒米,一个葫芦水壶要葛承兵晚上饿的时候吃。

                    葛承兵想要说些谢谢大爷的话,老人拍着葛承兵的肩说,“伢子呀,不用谢了,快走吧”。说着老人也转身走了。葛承兵目送了老人,镇定一下,看着河床对过的大山,鼓足勇气,走下了河床。

                    葛承兵在一个一个的鹅卵石上跳跃着,不时脚下带起一阵阵小水花,一口气跑过了这条干河。他气呼呼地看着横在眼前的这座巍峨大山,山坡上灌木丛严严密密,山梁上各种树木郁郁葱葱,他找不到一处有人走过的路,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堵巨大的铁幕。想到明天就要回到祖国,就要和分别的战友们团聚了,就是铁幕也要穿越过去,他把枪背好,手挥着砍刀,挤进了灌木丛林。

                    当夜幕降临时,他还在灌木丛中撕裂着。这时他身上的衣服全都撕烂了,脸上,手上,脚上到处都划满了伤痕,汗水从各个不同的部位流出来,浸在伤痕上火辣辣的痛。他已顾不上这些疼痛了,拼命地冲出灌木丛。

                好在已是农历十四五,出升的圆月和西落的太阳相互交替着。当他冲出灌木丛时,又大又圆的月亮已经升到头顶。他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拿出越南老草医送给的葫芦水壶和半袋炒米吃起来。他感到这越南的炒米,香脆油润,比起自己妈妈在过年时炒的糯米还要好。他没有想到越南还盛产有比家乡还要好的糯米,他应该想到越南也是一个盛产稻米的农业国。

                    他嚼着炒米喝着水,想到那个越南老草医,为他想的很周到。世界上各国的人民,各国的老百姓都是心善的,都是好人。该死的战争,都是政治这种恶魔强加给广大人民的,受战争苦难的煎熬依然是广大的人民。皎洁的月光洒在山林里,他抬头看看山顶依然很高很高,黑越越的。他把剩下的炒米扎好,把葫芦水壶塞紧,壮了壮胆子,延着北斗星的方向,继续向山顶攀登。

                    亚热带雨淋地区崇山峻岭的夜晚,是各种野生动物的天堂。狼拉着鸣鸣长音嗷嗷叫着,猫头鹰宝石一般的眼睛在转动着,猴群在树枝上攀援着,地上的蛇和爬虫他就看不见了。每一次,每一个奇怪的叫声,足以使他吓出一身冷汗。一个人在一个崇山峻岭的夜晚里,这还是他参战以来所经历的第一次。以往都是和战友们在一起,并不感到什么特别孤单和特别的害怕。现在他虽然感到特别的孤单和特别的害怕,但一想到翻过山顶,就是祖国了,还有什么害怕的呢?他牢记越南老草医的嘱咐,不管遇到什么野生动物,只要你不伤及到它,它就不会主动攻击你的,万一受到攻击,你手中还有枪。他把子弹推上了堂,下压保险,手指扣着扳机,高度紧张,高度集中地继续向上攀登。

                    夜越来越深,葛承兵攀登的越来越高。越往上攀登气压越来越低,他开始感到胸堵气闷,喘不过气来,好在这时天下起了大雾,雾水从树叶上落下来,象下着小小细雨,淋的全身透凉,他也吸甘甜的雾水。他在想大自然为何这么神奇,难怪在这种贫脊的山梁上,各种植物都生长的枝繁叶茂,虽然这是在旱季,几个月都不下一场大雨,这些植物依然是郁郁葱葱的青枝绿叶,原来是每天夜里或上午享受着雾水的浇灌。

                    他终于登上了山顶,这座不亚于越南黄连山的大山。海拨足有三千六百米以上,站在高山之巅,在月光的沐浴下,大有一览众山小之感。这时他感到自己很伟大,他是一个胜利者,他不仅战胜了敌人,也战胜了自然,还领悟到大自然的神奇魅力。这时月亮已经偏西,遥望东方已经微微放亮,再遥望北方,星辰闪烁的银河,越来越高,越来越小。安宁沉睡的祖国,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黎明。他已经感到祖国就在脚下,他仿佛已听到亲人们声音了。于是他大喊一声:“祖国--你的儿子--我--回来了”!

                    他鼓足力气向山下冲去,天越来越亮。他蹒跚踉跄着,手扶着一棵树一棵树地向下走。天亮了,他深深地记住今天的日子,公元一九七九年三月十六日,与二月十六日晚抢渡南溪河,正好整整一月时间。这一个月里他经历激战,死亡,饥饿,暴晒,雨淋,险境,追捕,受伤,逃离,爱情,恩惠,好心人的帮助,真是太多太多了。这是他一笔不小的财富,他真的感谢上帝的安排,在他的身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他估计可能已经是上午八九点钟了。他疲惫地向前走着,备感走不到尽头。突然使他眼晴一亮,在一块大石壁上,用白石灰写着巨大的“植树造林,绿化祖国”的八个大字。这八个大字对他太熟悉了,就是他在过去的野营拉练,军事演习,或在战前的训练中,每进一座山口时,都能看到这八个大字。他想很快就可能看到村庄或看到人了。

                    果不其然,就在他直直地望着这八个大字时,三名着军便装荷枪实弹的巡逻民兵,朝他喝到:“站住!什么人”?葛承兵一看这三人就知道,这是在边境执行巡逻任务的民兵,就朝他们高喊道:“同志,是我,我是解放军”。那三个民兵,看他是穿着老百姓的衣服,怀疑他是越南特工。继续朝他喊道:“站住!放下武器!不然就开枪了”。

                    葛承兵开始意识到民兵肯定不相信他是解放军,于是他就放下了冲锋枪,站着等待着三个人的到来。那三个民兵观察了一下,向他走近了。葛承兵继续喊着:“同志,我是解放军”。那三个民兵走到他的的跟前,看他一身穿着越南瑶族青年的装束,满脸满身都是树枝划破的伤痕,问他道:“你是解放军怎么穿的是老百姓衣服,窜到这里来?你是解放军是那个部队的,叫什么名字”?葛承兵回答说:“同志,我叫葛承兵,是三五二一三部队七连的班长。在打战撤退时,为了掩护同志们撤退,与同志们失散了”。但他说完这些话时,就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三位民兵见到此状没有再问。两人将葛承兵架起,一人拿着他的冲锋枪干粮和水,朝山下的大队部走去。在云南思茅分区,猛烈县的一个民兵营大队部里,几个民兵为葛承兵作了清洗,并给他喂了些水和吃的。民兵营长用手摇电话,向猛烈县武装部作了汇报,县武装部向思茅军分区作了汇报,军分区及时向三五二一三部队作了通报,三五二一三部首长及时证实了葛承兵的身份,要求将人安置好,部队将尽快派车把他送到位于开远的,滇南最好九十七野战医院进行救治。

                    在这几个电话信息联系后,三五二一三部队卫生队的救护车已风疾电驰般,向猛烈县某边境民兵营的大队部驶去。大约在下午三点钟时,车到了大队部,医务人员迅速对葛承兵作了紧急处理,军务股军务参谋杨兆奇,将他的冲锋枪拿走,并作了交接人员的签字。救护车在晚九点,将葛承兵送到了位于开远解放军第九十七医战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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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回到部队(一)
                      葛承兵入住医院后,医护人员迅速为葛承兵进行了全面检查。一看葛承兵只是缺乏营养,极度疲劳而导致的昏迷。于是给他输氧输液,很快葛承兵就醒了过来。他醒来后一看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讲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医生,护士和病友们见他醒了,都为他高兴。说:“你已经昏迷十几个小时了,都把我们急死了”。

                      葛承兵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又问医生:“我没有什么问题吧”?医生笑着对他说:“你身体没有问题,什么问题也没有”。

                      葛承兵说:“没有问题,那我明天就可以回到连队去了”。

                      医生说:“你不要那么着急吗,你身体虽然没有问题,但是在这么多天里的激战,日晒雨淋、风餐露宿,你体内的养份消耗殆尽,神经及其它器官已开始稳乱。你需住院冶疗,好好的调养,才能逐步逐步的恢复,其他问题你就不要多想了,就好好养病吧,我们会为你早一天恢复健康积极努力”。

                      就在葛承兵入住医院的第二天。营里派九连指导员李东河代表营党委,连队派指导员代表连党支部,来医院看望葛承兵。连队指导员是在老指导员牺牲后宣布代理的,葛承兵对他印像不是很深,对于九连指导员李东河,葛承兵和他在一起战斗了三十几个小时,深感他文武双全,有胆有识,判断问题,分析问题,处理问题都是那么精准,是他的好领导,老大哥,老师。他从心眼里佩服他,正是在他的领导下,他才毅然作出舍身掩护战友转移的决定。

                      当九连指导员李东河看到葛承兵时,大声喊着:“葛班长,我们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上前拥抱着葛承兵,喉笼里有些哽咽,眼睛里已充满了泪花。

                  葛承兵说:“指导员我也非常想念你们”。

                      九连指导员说:“我自己感谢你,我们的战友感谢你,我们的部队感谢你,我们的祖国和人民感谢你。”

                      葛承兵说:“指导员你不要说那些了,这都是一个军人,一个党员,一个班长应该做的。现在我们大家都平安回来了就好”。

                      七连指导员,见九连指导员和葛承兵站着说话,就说:“我们大家都坐了再说吧”。

                      这时葛承兵才想起招呼着:“指导员你们坐”。病友们帮着搬来椅子倒上茶,见他们要谈事情,就退出去了。

                      指导员介绍说:“九连指导员明天就要到一营上任教导员了,昨天听说你回来的消息后,说什么也要到医院里来看看你,于是营首长就要他代表营党委,安排我代表连党支部来看你。我们俩代表我们全营干部战士,向你表示感谢和慰问”。

                      葛承兵说:“谢谢营首长和连首长的关心,谢谢战友们的关心”。

                      九连指导员说:“快给我们说说你这十多天是怎么过来的?”

                      指导员也说:“快给我们讲讲这十多天你是怎么过来的,连队准备为你向上级请功呢”。

                      葛承兵说:“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复杂的经过,只是可能是我命大,不该死,遇到了好人,是他们救了我,是他们送我回到祖国的。三月七日,当我们越过平坝快要接近北部山梁时,被越南公安屯发现了,当时我军刚刚撤退,越军包括他们的公安屯,就从山洞里丛林里出来了,对我们进行围追堵截和疯狂报复。他们对我们进行扫射,那天虽然有雾作些掩护,我们的处境依然很危险,九连指导员和我们其他九名战士,都感到了在这个危急关头,必须有一个人出来将敌人火力引开,使我们能迅速撤到对面的山脚下,到了对面的山脚下,有了树林就安全了。当时指导员他要自己去引开火力,这是在敌人的地盘上,即使当时不被乱枪打死,以后也很难逃脱敌人的手心。我想指导员他是我们这个小分队的指挥员,是领军人物,是灵魂,是核心,我们要胜利的撤出,不能没有他。我是班长,我没多想,也没有表白和争论,就向水田里跑去”。

                      “由于我出身在江南农村,从小就喜欢捉鱼弄虾,夹黄鳝,练就了一身在水田里奔跑的功夫,这水田里的水不是很深,只有十几公分,正好每一脚都能踢很大的水花,这样目标更大,更能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和火力。这时敌人的火力拼命向我打来,由于有雾和我踢出的水花,我腰猫的很低,敌人的子弹不是落在我的前面,就是落在我的后面。后来敌人开始追我,他们在水田里奔跑的功夫似乎没有我的深。他们从几个方向边跑边向我开枪,我把他们的距离越拉越大,由于我是向南跑,他们相信我是跑不了的。这是我的大腿一热,我知道我中了一枪。我没有理会,于是我上了一条小田埂,敌人还在水田里,距离我越拉越大,后来我又跳进了水沟里,逐渐我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了,敌人也停止了射击。很快,我就跑回到早晨我们出发的那条山梁。”

                      葛承兵接着说:“在亚热带丛林雨淋地带,树林就是天然的藏身之地。我进山梁后,很快找到了我们昨晚藏身的休息的山洞。我躺在柔软的茅草上,这时感到大腿上的伤口痛疼难忍,我解开裤子,检查了一下伤口,一看还好,只是子弹擦了一下,皮被撕裂了有四五毫米深,血流的满腿都是,我撕了一个急救包,紧紧地将伤口扎好。我喝了些水,还感到不饿,我想得赶紧离开这里,因为敌人知道我从这里跑进了山。等会儿雾散了,敌人很可能从这里进山搜捕。我又不敢往山里走,害怕迷失方向,我选择沿着山坡向东边走,我知道我军撤退的时候就是往东走的,那里有通往老街的七号公路”。

                      葛承兵接着说:“我拖着伤痛的腿,手攀援着树枝,一步一步地向前移动着。这时雾已渐渐散去,阳光洒进了树林,变成一个一个美丽的光环。这时正按预料的一样,有六七个越南公安屯,端着枪吱呀吱呀的讲着什么,在对我进行搜捕。我一阵紧张,见也不能再跑了,正好是在一个大树盘根错落的树根下,正好构成防护掩体,我迅速卧进了树根底下。他们从身边走过,并没有察觉到我,等到十几分钟后,我断定他们不会再返回了,因为他们预料我会由西向东逃的,所以他们就从东向西搜查”。

                      两个指导员默默地听着葛承兵的介绍,“我继续由西向东攀援着,不知到攀了多久,我发觉山渐渐低了,树林渐渐的稀了,我看到了一条长长的坝子,看到了坝子里的村庄和水田,坝子的西头正是我们早上穿越的地方,坝子的南面是七号公路,在背后是一条通往沙巴县城的支路。我开始计划着怎么走,我想白天躲在山里,到夜里沿着七号公路向北走,五十多公里不出意外,两个晚上就可以走到老街,到了老街再想办法怎样越过红河,最后回到祖国”。

                      葛承兵接着说:“我看现在大约是下午一点多钟的样子,还有很多时间。我开始寻找些菌子果子野菜树叶吃,找到一条小溪吃了一些水生植物,吃过喝过后。我决定向山脚下移动,我看到山脚下的茅草很深,我想利用茅草掩弊起来,阳光下好好睡一下,待到晚上就上公路了。我走到一个突出的岩石上,岩石底下是茅草,我不认为很深,就一步向下跨去,不想意外发生了,我重重地摔在悬崖底下。我只觉得轰的一声,就没有知觉了。

                      葛承兵接着说:“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一个山洞里厚厚的稻草上,身边有一个越南女青年。我的枪,子弹袋,手榴弹,水壶,都放在稻草边,衣服被清洗了,身上已被清洗干净,伤口也被重新包扎了。我想我是被人救了,我想这是敌国,她们为什么会救我呢?她们会不会把我交给公安屯,我想争扎地爬起来逃走,但是身体特别虚弱没有力气爬起来”。

                      葛承兵接着说:“那个越南女青年用中国话对我讲,‘她是这个山洞上面的为麻小学校老师,是昨天下午和他们的校长在汲水时发现了我,看我还有气,就把我抬进了这个洞里’。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救我?她说‘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我问她怎么会说中国话?‘她说她是胡志明市的华侨,从小学过汉语’。晚上校长也来了,她是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她要我相信他们,救我是只出于人道主义,要我积极配合他们疗养,早日恢复健康,安全回到祖国去”。

                      连队指导员问:“他们救你就不怕公安屯搜查”?

                      葛承兵说:“后来那个越南姑娘告诉我。他们校长叫胡孟琴,是越南共产党员,国家干部,在当地很有威望,她能救我就不怕公安屯来搜查,她能救我就能把我送到中国来”。

                      葛承兵不想把在洞里更多的细节说出来,更不能把他和黎琼老师感情的事说出来。然后就把体力恢复后,胡校长怎么把他送回来的经过说了一下。

                      二位指导员听了后感动不已,称赞胡校长和黎琼老师行为是人道主义的伟大义举。

                      葛承兵对九连指导员说:“我也想问问你们是怎么回来的?其他的战友都是怎么回来的”?

                      九连指导员李东河说:“你把敌人引开后,我们迅速地进了对面的山脚。正如你所说的丛林是天然的最好的掩蔽地,我们紧急着往山上走,往北边走,翻过一座大山,我走了十几个小时,发现了七号公路,我观察公路上的车辆,发现了有我军从其他方向撤下来的部队,于是我们就赶到公路上,坐上了最后撤出部队的车辆,三月八日夜里我们通过河口大桥胜利地回到了祖国”。

                      九连指导员说完,连队指导员接着说:“葛班长,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我们回去后将把你的英雄事迹向营党委和连党支部进行汇报,并向上级为你请功。同时通过这次战争的考验和锻炼,涌现出大批的优秀的战斗骨干,全军各部队都竞相争要,这样选送军校学习和在部队直接提干的人数就多起来。攻打老街后,连队就有意提你为司务长,结果你把这个机会让给了炊事班长。在当时你的意见也是正确的,这次这个机会就不要再错过了,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葛承兵正准备回答指导员讲话时,九连指导员已站起来,拥抱葛承兵,嘱咐葛承兵在医院好好的养病,其他问题组织上会给你考虑的。

                      葛承兵也只好说:“谢谢两位指导员代表组织来看我”。于是送二位指导员出病房。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九十七野战医院座落在云南南部的开远市中心的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三月里小阳春,阳光明媚,桃花盛开,气候怡人。现在在这里住院的绝大多数都是在战场受伤的,和急需疗养的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指战员。在上午医生查房后,大多数伤员都要走出病房,来到草坪上,花坛前,廊桥榭庭上,沐浴春日的阳光,观赏医院里优美的景致。

                      葛承兵在这里已疗养一个星期了,在医护人员的精心护理下,他的过度疲劳,营养枯竭的综合症,正在逐渐恢复,他和其他病友一样,沐浴着春日的阳光,和其他病友交谈着,显得轻松愉快。

                      一九七九年三月的云南南部的整个地区,作为云南战区主战场之地,到处洋溢着庆祝胜利的喜庆。从麻粟坡、马关、老街、屏边、金平、到文山、蒙自、个旧、开远、至省会昆明的道路上,每到一地都有用鲜花,松枝搭着一个个巨大的凯旋门。边疆各族人民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开展着轰轰烈烈的拥军活动。

                      葛承兵他们这些住在医院疗养的伤员,都不只一次的分得一双或几双,由边疆各族妇女精心绣制的鞋垫。

                      特别是这几天,由王震为团长,阿市阿旺晋美、陈慕华为副团长的中央慰问团来到开远。整个云南南部,整个开远到处张灯结彩,沉浸在喜气之中。中央慰问团不仅带来了党中央和全国人民的亲切问候,还带来了总政文工团的精彩演出,著名歌唱家李双江那首《再见吧,妈妈》就是从这里开唱的。还云集了很多艺术家,李荐葆那部名著《高山下的花环》,就是在这里采写的。

                      党和人民把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的指战员们,与那些参加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相比,称之为“新一代最可爱的人”。全国各地争相邀请英雄们去工厂、农村、学校作英模报告。

                      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庆祝活动的同时,在部队基层连队里,大规模的开展评功评奖活动,也正在激烈的进行。在评功评奖的活动中,除了那些为了战斗的胜利,起着明显的贡献和作用外,理所当然,当之无愧,功不可没,被评为一等功、二等功、英雄称号外。大部分还是大锅饭,根据各连队的贡献大小,给予一定的比例和指标。只要是大锅饭的评比,比例再高,也有个比拼和摆平的问题。这就涉及到基层干部战士的利益问题。

                      继评功评奖之后,又一个涉及到连队基层干部和战斗骨干们的个人利益问题出现了。那就是本来在战斗中,基层干部伤亡的较多,需要提拨一批在战斗中涌现出来,有胆有识战斗英雄。另外就是很多基层干部在战斗中得到了锻炼,他们需要送到各级各类的军事院校,接受系统理论学习和培养。还有一些军分区和武装部在文革期间,以及文革结束以来,军事训练没有得到什么更多的改善,干部骨干老化严重,需要从这些战斗骨干中补充新鲜力量。其他各部队也争着要些战斗骨干。

                      哪里涉及到人的问题,涉及到人利益的问题,哪里就会变的空气紧张,人心惶惶,鸡犬不宁。不说这些基层老兵了,就是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也是“男儿有泪不轻谈”吗?

                      葛承兵突然发现这两天病友们在一起谈论愉快的神情少了,谈的问题也不那么随便了,大部分谈话的内容,都是说某某立了几等功,某某从代理排长一下子就提到连长等等。有的人就干脆直说:“医院不能再住了,再住到医院里,到时候回到连队恐怕连最后的一口汤也渴不到了。于是乎医院的轻伤员纷纷要求出院,甚至有的重伤员也要出院。还有小道消息说:某某连队发生了因为评功和提干问题摆不平,有的人还气愤的拿起了冲锋枪。

                      在听到和看到这些情况以后,葛承兵开始冷静地考虑着自己的问题。人的本性是自私的,在某种大的客观的环境下,由不得你考虑自己的问题。比如在打战的情况下,你没有时间,也不可能预料到下一步,也就不可能考虑自己的问题。不考虑自己的问题,还有就是你已超越普遍存在的情况,是没有必要再和别人争了。

                      现在正是葛承兵认真考虑自己问题的时候了。首先是能不能提干问题,提干是每一个战士的努力方向和最大前途。自己也是一个老兵了,战前被选调到前线来,才给任命了个班长,虽然自己当兵不到一年就提为副班长,可是这两年一直在班长的罩着下,不管怎样努力,始终都不能超过班长。如果不到前线来,不说提干了,可能连一个班长也轮不到,干完今年这一年就可能退伍回家了。现在参战部队有了这么多的提干的机会,自己应该有可能了,一是自己是班长、党员;二是在这次攻打老街后,连队就有意让他代理司务长,他主动把这个机会让给了炊事班长,在战场上只要上司宣布的代理,实际上这个宣布的就是命令,下来都是认可的;三是在这次攻打老街后,自己已被连队报请二等功了。再说他掩护同志们撤退是有目共睹的。

                      其次是立功的问题。给他评个什么英雄,他还不敢想,不过连队已给他报请二等功一次了。这次连队能给自己请个什么功呢?指导员不是已表态报请一等功?报了没有?

                      再次也该回到自己的连队去了,战争已经结束这么多天了,也没有给家里写个信,也没有一个正式的通信地址。回国以后就住到了医院,到现在还没有给家里写信,不知道父母和家里人急成什么样子。在医院又不好写信,若是写信说在住院,那还不把他们更急坏了。现在已满三年服役期了,按照部队的规定,超过三年服役期就可以申请探假了,回到连队不管有什么情况,总可申请探假了吧。

                      考虑到这里,他还清楚地记的,就在三月十七日,连队指导员代表连队党支部,九连指导员代表营党委(他是营党委委员),到医院来看他时,当时他还处于昏迷状态刚醒不久。他们向他许诺,要为他报请一等功,有可能还要推选他上军校,还有可能直接给他提干。回想到这里,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他不时的兴奋起来,他想参战一个月里多次负出生命和痛苦的代价,应该有所回报了,他决定明天出院回到连队去。

                      葛承兵把要求出院的想法向主治医生提起,主治医生与科主任商量后,认为葛承兵的身体状况已基本恢复,可以出院。不过科主任认为,葛承兵这个病人比较特殊,他一没有被装,二没有衣服,在医院只穿医院的卫生服,三是身上没钱没粮票,他要出院还得要与他所在部队联系一下。

                      医院方面与葛承兵所在团的军务股通了电话,说是葛承兵的身体情况已经基本恢复,可以出院了,要求团里来人接他,并给他带来必要的服装。军务股在接到医院方面打来的电话后,还是上次到猛烈接他的那个军务参谋杨兆奇负责此事,杨参谋到七连作了具体的安派,并通知团后勤处军需股,为葛承兵配发全套被装和服装。

                      一九七九年三月二十四日上午,一辆装有伪装网北京一二一军用吉普车,嘎然停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九十七医院内科门口,从车上走下两位仪表堂堂的青年军官。走在前面的是三五二一三部队司令部军务股的军务参谋,走在后边的是葛承兵所在的三营七连三排的排长。早已站在迎接他们到来的医院门口的是,医院内科的领导和葛承兵以及病友们。
                      杨参谋握着葛承兵的手说:“你还记得吗?一个星期前是我到猛烈的一个小寨子里,把你接到这里来的,当时你穿着民族黑粗布衣,处在昏迷状态,脸色腊黄,全身上下到处伤痕累累,想不到你恢复的这么快。”

                      葛承兵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腼腆地说了声:“谢谢。”继而排长过去喊了声“七班长”!葛承兵迎上去喊了一声“排长”!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两人都流下了眼泪。这两声高喊、拥抱和眼泪,是两个英雄心灵的撞击,是两个生命在战场闪光点的汇融。

                      军务参谋为了怕这个人的感情激动过高,影响在场的其他人,忙将他们拉开。  

                      排长说:“我们天天都在盼你回来,一天、两天……到一个星期后,都以为你回不来了。你到底还是回来了,真是好样的。”

                      葛承兵说:“排长,我也很想你和排里面的同志们,排里的同志们都好吗?”

                      排长说:“好、好、好”。

                      军务参谋打断他们话说:“他现在已不是排长了,已是你们连的连长了”。

                      葛承兵说:“应该,应该,应该祝贺”。

                      军务参谋拿着军装,示意葛承兵换下医院里的卫生衣。

                      葛承兵换好军装后,一个英俊的战士,精神抖搂地站在大家面前时。病房里的一个小型的欢送会开始了。内科主任首先讲话,他说:“葛承兵同志,在三月五日我军开始退时,在我西南方向攻占最远的地方,担任后卫阻击任务,后又掩护其他同志的撤退,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将敌人火力引开,又在受伤的情况下,历尽千辛万苦,经过十多天艰苦的努力,终于回到了祖国。他的英雄义举和爱国情怀,感染了我们科的全体医务人员。在住院期间,积极配合医护人员检查治疗身体,和同室的病友们友好相处。现在他身体已基本恢复健康,我们祝葛承兵同志回到连队后,在今后的战备训练中取得更大的成绩,我们将以葛承兵同志为榜样,进一步做好医务工作”。

                      葛承兵以立正的方式向全体医务人员和病友敬礼一圈,以示感谢,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中军务参谋代表葛承兵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再见了”。领着葛承兵向吉普车走去。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九十七医院与葛承兵所在的三五二一三部队同处在云南开远市,但一个是在市中心,一个是在市郊南部的黄草坝。

                      坐在带有伪装网北京一二一军用吉普车里的葛承兵,从开远市区经过时,迎来阵阵的羡慕的眼光。因为时下这样的吉普车不仅是在开远市街头,就是在省会昆明市街头,都是最时髦的,最耀眼的。葛承兵感到很欣慰。吉普车很快驶出城区沿着漫延的山坡向南郊黄草坝使去。作为第一次坐吉普车的葛承兵,他清楚地知道,乘座吉普车的人都是首长,对于一个士兵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荣耀。步兵团的团部,炮兵团的营部才能配备这样的吉普车。在电影里坐这样的吉普车人的都是总部和集团军首长。这次他出院团里用吉普车来接他,可想团首长对他已很重视。

                      葛承兵想到了连队,想到了排,想到了班。作为一个士兵来说,连队就是自己的家。自从去年十二月二十日离开了自己在杭州部队的老连队后,就好象离开了自己的家。虽然被补充到昆明军区三五二一三部队七连两个多月了,一是在边境野外进行战前训练,一是参战还没有进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家。他想吉普车再开十几分钟,就真要到自己的家了。他不知道这个家是怎么样的,就象一个出嫁的媳妇,还没有到过婆婆家,在迎亲路上傍徨、猜测一样。这个家与老连队有什么不一样?最后横下一条心,“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他振了振精神,心里准备着到连队以后,怎样应付战友们的迎接和提问。

                      吉普车沿着山坡,两边是高大桉树的马路上开进了军营。这是一个正规的军营,占地面积很大,围墙伸到远处,都有点看不清楚,大门楼子很高,门的两旁是毛泽东手书体的题词:“提高警惕,保卫祖国”。门口设立了哨位,执勤哨兵持步枪站在哨位上。哨兵向军务参谋行了注目礼。进了大门是一个若大的操场,团司令部和大礼堂在营区的中间。葛承兵所在的三营在营区的最里面,一排排的砖木结构的营房有续整齐,营房间的松树和阔叶青树郁郁葱葱。

                      吉普车径直地开进了七连营房里,连队房子的墙上张贴着标语:标语上写着“热烈欢迎葛承兵同志胜利归来”。这里全连官兵已列队在门前的小操场上。指导员走到车前,将葛承兵接下车。军务参谋在车上对连长指导员说:“我把你们的人接回来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再见”。

                      葛承兵下车整理了一下军容,向连长指导员立正敬礼。口喊:“报告连首长,七班班长葛承兵回连报到。”

                      连长指导员回军礼,迎上去紧紧握着葛承兵的手说:“我们全连在欢迎你胜利归来,我们早就盼着你胜利归来”。这时连队的全体指战员响起热烈的掌声。在连长指导员陪同下,葛承兵向惜别多日的战友们一一敬礼握手。

                      完毕在连长指导员的陪同下来到三排七班。全排住在一大间屋里,进屋的右手是排长的单层板床,依次是七班、八班、九班的双层板床。七班长葛承兵的床位,是在挨着排长的床,双层床的下铺。床上是崭新的全套被装,内务已叠放整齐。

                      床上放着三枚军功章和纪念章,两条尼龙提着很大光荣花的枕巾,还有一个信封。指导员首先拿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制作纪念章说:“这是总政参加对越自卫还击的纪念章”。然后又拿着昆明军区制作纪念章说:“这是军区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纪念章。这两条尼龙提花枕巾,一条是总政的,一条是军区的,这种尼龙提花巾是国内最先进的产品。这是上海市人民为我们特别制作的”。然后他拿起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制作的,二等两道红杠的军功章说:“祝贺你在这次攻老街战役时荣立二等功。师党委已正式批准下来了”。你掩护战友撤退的事迹,团党委正准备为你向上级报请一等功,并将出席昆明军区的英模代表大会。你回来的正好,这两天军政治部干事和军区《国防战士》报记者,要来为你整理材料,你要好好准备一下。接下来指导员拿着信封说:“这是你二月、三月份的津贴,参战期间两个月双份津贴,每月十二元,两个月就是四十八元”。

                      葛承兵对着崭新的被装,三枚军功章和纪念章,鲜艳柔软的枕巾,还有两个月四十八元的津贴激动了,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的好,最后还是那个套路,“感谢党、感谢祖国、感谢人民、感谢首长和同志们对我的关怀”。

                      指导员说:“好吧,你的身体刚刚恢复,要注意休息,并嘱咐排长,照顾七班长休息好”。

                      连长指导员走后,排长和战士们围了上来。有的说班长的命真大呀,我们都以为你回不来了。有的问班长这么些天你是怎么过来的。有的问班长这么多天你一个人有没有碰到越南姑娘。针对一个接一个的提问和玩笑,葛承兵一下子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说:“该说的已经在医院里向指导员汇报过了。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说吧”。

                      中午就餐时,葛承兵看到连队的炊事班主副食排放整齐有序,炊具卫生清洁,饭堂里明亮几净,通风清朗,饭桌条橙整整齐齐。墙壁上写着醒目的标语:“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勤俭节约,反对浪费”、“讲究卫生,防止疾病,文明就餐,互相礼让”。

                      炊事班和饭堂的布置,又给葛承兵产生很好的印象,中饭吃得很舒坦。

                      葛承兵看到位于食堂后面山角下,有一块不规则的十来亩的地块。地块上一片绿绿葱葱的,欣欣向荣的大白菜、花菜、包菜、窝笋长的看不到地。碗豆花,蚕豆花,油菜花,竞相开放,引来蜜蜂嗡嗡作响。排长说:“现在上级拨给的干部战士伙食费是每天每人四角六分钱,但是我们现在的实际生活水平达到了每人每天柒角钱。由于云南这里气温高,植物生长快,蔬菜每三个月就能换一茬。连队里这十来亩地,这些都是连队在这里扎根后,二十几年来,年复一年开出来的,渔塘也是自己挖出来的,猪圈也是自己盖的。所种的蔬菜除了人吃以外,多余的还用来喂猪,喂鱼。猪圈下面是鱼塘,猪粪一部分流到鱼塘里喂鱼,一部分拿来浇菜施肥。连队猪圈常年保持在栏的猪达三十多头。有两位战士常年专职养猪养鱼,每两个星期就要杀一头大肥猪,每一个星期就要吃一次鱼。连队每年都要被师团评为先进生产连”。

                      葛承兵感慨地说:“连队的生产活动和我们的老部队差不多,只不过比起老部队来,规模还要大一些”。

                      参观过菜地、猪圈、鱼塘之后,排长又领着葛承兵来到营训练场。一个中等操作,从营房出来左边是翻越障碍,依次是水坑,独木桥,砖墩,铁丝网、木墙。右边是器械,依次是双杠、单杠、旋转架、翻腾架。正面是八个固定半胸靶,葛承兵一看这和自己老连队十分相近。他对照着老部队,现在的新部队比起自己的老部队,从硬件上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是自己的老部队名气大一点而已。

                      下午上课时,根据连队的安排,各班进行内务条令的学习。连通信员通知他,“今天下午的活动,仍有副班长组织,指导员要你到连队里谈话”。

                      当葛承兵来到连队会议室时,指导员已在那里等候了。葛承兵进门喊:“报告”,指导员说:“进来”。“指导员找我有事”?“是的,你今天算是正式才到自己的连队来,我有义务要把我们连队的历史和最近连队的一些新情况介绍给你听”。指导员环顾了整个会议室,接着说:“这是我们连队的会议室,也是我们七连的荣誉室,同时也是七连的阅览室和活动室”。

                      葛承兵扫视了一个会议室的布置情况,中间是一副乒乓球桌子,墙的两边挂满了旌旗奖状和图片加文字说明,两头是书橱,放着杂志报纸,悬挂着两幅大标语“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紧跟华主席党中央胜利前进。”“学习硬骨六连,为建设硬骨头六连式的连队而奋斗。”中间还有一台二十一寸的彩色电视机。一看便知这是一个具有光荣革命历史传统的英雄连队。

                      指导员说:“欢迎你胜利归来回到连队,你是来自南京军区的老大哥部队。你们那边来的战斗骨干,从在整个战斗中的表现来看,已体现了思想过硬,作风过硬,军事技术过硬的硬骨头精神。”

                      指导员指着连史的前言介绍说:“我们这个七连,是我们这个部队保存数量很少的红军连连队之一。我们这个连队参加过八一南昌起义,以后到井岗山与毛主席领导的秋收起义的部队汇合,参加过五次“反围剿”,作为中央红军的第一方面军,参加过二万五千里的长征,抗日战争的时候,编入一二O师,在太行山区参加过百团大战。解放战争中跟随刘邓首长挺进大别山,后又参加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在解放大西南剿匪战役后,就一直驻扎在云南南部至今。从我们连队走出去的将军就有二十多人,在我们这个连出现的战斗英雄就有十几人,一等功的大功的就有几十人。我们连还多次受到军委总部军区、地方省市的表彰”。他走到一面锦旗下面,这是一九六四年在滇南的一次山洪泥石流灾害中,连队不惜牺牲一切,全力抢救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被中央军委授予“爱民模范连”的光荣称号。

                      指导员在介绍连队这些情况时,也看着葛承兵的表情,指导员也是刚刚上任不久的。无论在兵龄和年龄上,比葛承兵都大不了多少。他知道葛承兵是来自“硬骨头六连”的所在部队,为了使在葛承兵面前不显得骄傲和自夸,他转换了个口气接着说:“当然啰,比起你们南京军区的‘硬骨头六连’和‘南京路上的好八连’还相差很远。你们那里不仅红军连队多,连红军营、红军团也相当的多”。

                      葛承兵见指挥员谦虚起来,为了不使指导员感到自己是来自“硬骨六连”的所在部队,或是全军为数不多的红军团而感到得意。就说:“其实红军团,红军营,红军连队哪只是过去,更重要的是现在。我现在是昆明军区十四军三五二一三部队三营七连的战士。自从来到七连以后,经过这次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实践考验,和今天来到连队所看到的训练设施、内务卫生、厨房、厕所、菜地、猪圈、鱼塘和这个会议阅览室的布置,觉得全军各部队都相差无几。我们七连也是一个具有光荣革命历史的英雄连队,我能够有幸分配到七连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现在我能成为七连的一名战士,我感到特别的骄傲和自豪”。

                      葛承兵的讲话使指导员感到很满意,指导员接着说:“这次七连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经过全连指战员二十一天的欲血奋战,取得了骄人的战果,为七连的英雄历史再添了光辉。我们七连将被军区授予“攻战老街英雄连”,记集体一等功。我连的副连长、话务员、老指导员被记入一等功,连队全体人员荣立三等功以上。你的舍身掩护战友事迹很感人,也为其他九名战友安全撤离起了重大作用,已报请上级为你记一等功,并参加军区即将召开的英雄模范代表表彰大会,同时团里已决定提升你为三排排长,选送到石家庄高级步兵校去学习,三年之后你至少也是连长了。你要谦虚谨慎,诫骄诫噪,十分珍惜这份荣誉,珍惜这次难得的机遇,这是党和人民对我们参战部队最好的褒奖。明天上午军政治部窦干事和《国防战士报》严记者,要到连队来为你组织上报材料和采访宣传报道,你要好好准备一下”。

                     

                  文章引用自: 朱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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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回到部队(二) 指导员的话激起葛承兵的血一点一点热了起来,最后让他激动不已。军中无戏言。他相信指导员的话是真的。他历来都是信赖指导员的,在连队指导员就是战士的父母,指导员就是代表党,指导员就是代表组织。他说:“指导员,组织上给予我这么高的荣誉,这么重要的奖赏,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实在不敢受此荣誉和励。我只是做了一个战士、一个班长、一个党员应该做的。”他好象还有一些话要说,没法说出口,那就是他在溶洞里和黎琼老师发生的那些细节。那些细节不但不便于启齿,那些细节一旦说出来,不但得不到这些荣誉和奖励,很可能还要受处分,开除军籍、坐牢,他想也只能向组织上隐瞒了,那就永远不说了。

                        指导员看到葛承兵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就说:“葛班长,不要过份谦虚,这些都是你应得到的,好好地准备吧,今天就谈到这儿”。

                        三月二十四日这天正是星期六周末,团里没有电影,营连也没有安排其他活动。晚饭以后,八连、九连和本连的参加掩护撤退的战斗班的成员,知道葛承兵从医院回来后,来看望葛承兵。大家纷纷表示对葛承兵舍身掩护他们安全撤退的义举,战友之间的感谢,敬佩,思念和关爱之情。葛承兵对这些在撤离最后的时刻,在一起战斗的战友深深的怀念,知道他们安全撤回来,感到无比欣慰。

                        他们纷纷问及葛承兵是怎么过来的,葛承兵对他们说:“我做的那点小事,已不足挂齿了,在医院里,九连指导员和连队指导员看我的时候,我已经对他们汇报过了,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我就不再重复了,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谢谢你们这么快就来看我”。

                        在送走这批战友之后,又拥来一批从老部队一道调过来的战友,这些战友对葛承兵来说太亲切了,他们当中有来自老部队同一个连队的,同一个营的,同一个团的。他们共同经历了从第二故乡杭州,长时间旅行来到云南。共同经历了从参战动员,到被确定选调,到再次分配到新连队,到参加自己的还击作战。从二月八日起分配到新连队后,大家还没有见过,特别在战后,他还不知道这些人是生是死近况怎么样?

                        他们这么快就来看望葛承兵,葛承兵太高兴了,他奔上前去,一一紧紧拥抱,并用在老部队战士们的习惯语言打着招乎。大家坐下后,纷纷要求葛承兵讲述一下,掉队以后是怎么回来的,纷纷表达在葛承兵没有回国之前的耽心牵挂和思念之情。

                        葛承兵说:“你们先不要问我,先谈谈你们的情况”。他突然发现来自同一连队的无线班长七四年湖北英山兵王华启没来,来自同一连队的韩玉兵没有来:问:“我们连队的王班长怎么样了”?比葛承兵低两年兵的韩志华这时眼晴显润了,他满怀悲痛的说,“王华启班长牺牲了”,还没有等葛承兵呀的一声叹出来,韩志华接着说,我们连的戚光宝、任强、王力争也牺牲了,在你没有回国之前,我们连队来的十五名同志就牺牲八个一半以上,你回来了就是牺牲七个,占百分之四十以上。另外,邵光军、张百锁两个已终生残废。葛承兵真算你命大,我们都以为你回不来了。葛承兵听到这里惊呆了,震撼了,思想凝重了,喃喃地自问:“怎么伤亡这么大”?

                        这时其他连队的同志也说着他们连队来的战友的牺牲情况,略算了一下,他们全团来的一百五十名,牺牲和残废就达到五十人之多。说着,说着,有的人就开始报怨了。有的说:“我们是补充到新连队的,毕竟是少数人,跟他们在一起磨合期太短,语言不通。他们这里的干部战士基本是来自云、贵、川三省,生活习惯又有差别。他们把什么菜里都放很多的辣椒,辣的都不能进嘴,这边的平时训练明显不足,战术素质不高,配合不默契,他们总是把我们放在最危险的地方”。有的说:“他们在动员的时候,总是强调我们是来自全军的老大哥部队来的,有着过硬的军事素质,政治素质,激励着我们不上,也要争着去上,我们都是在战斗的最前沿”。有的说:“这里的气候太热,昼夜温差太大,我们很难适应”。有的说:“这里海拔高,山太大,过去我们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山路,在山顶上望下看,头都发晕”。

                        除此之外,他们还抱怨说:“在战后的评功评奖中,在提干选送上军校的问题上,在入党和提正副班长骨干上,都倾向于他们自己老连队的人”。

                        面对同志们的种种报怨,葛承兵既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因为他从回国以后,就直接进了医院,不知道最近部队里发生了些什么情况。虽然在医院里听到一些风言风语,那也不是针对他们这些外部队调进来的人,至少自己在连队里还没有这种感觉,他只好安慰大家说:“人是有感情的,个人的好恶,亲疏,在一定的范围内是客观存在的。在个别连队,在个别干部身上有这些问题,也是难免的。我们要相信党组织,组织上对待每一件,每一个人的处理,应是坚持实事求是,客观公正的。我觉得我在我们七连就没有遇到这样的事。如果我们确实遇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的事,也不能见到风就是雨,闹思想情绪,搞不团结。而应合理地找领导反映自己的看法”。

                        有的同志说:“葛承兵的事迹在全团上下可能无人不知了,听说团里还要为你报请一等功,所以你们连队当然对你另眼看待了”。

                        葛承兵看到大家想要知道自己在越南这些天来的经过,得到一点大家不容易得到的消息,就对大家说,“该说的我在医院都向领导说过了,只能算是我命大吧,我被越南的两个老师或者说是两个女人搭救了,然后把伤养好,把我送了回国,送到莱州省会后,委托一个当地的草医,我们这里叫中医的老医生,用采药作掩护,从越南的孟得,送到我国边境思茅的江西,情况就是这样”。

                        有的人问:“葛承兵这么长时间,两个女人救了你,不会是两个年轻的女人吧?听说越南的姑娘很历害,他们没有把你吃了,还救了你,帮你治伤恢复健康,不会发生什么花絮吧?在朝鲜战场上,我志愿军战士就发生过这样的事,受伤的志愿军战士,在朝鲜的老百姓家养伤,伤养好了以后就成了他家的成龙快婿了,不让他回部队了”。

                        葛承兵见大家谈到越南女人的问题时就开始躲躲藏藏,闪烁其辞了。心想这些人真坏,怎么就能感觉到我与越南的女人发生了问题,而这个问题是他怎么也不能说出口,绝对说不出口,永远也不能出口的问题。他虽然对大家说:“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两者性质不同,前者我们是一致的,后者我们是敌人”。他在说这句话时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战争,战争的牺牲者,受害者总是他的人民。他接着说:“没有什么女人的事,你们不要瞎猜了,时间不早了,大家请回吧,以后我们多多的互通信息”。

                        送走了这批来自老部队的战友后,高音喇叭里已响起就寝号。葛承兵做了简单的清洗后上床就寝。这是他从离开老连队的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在军营里睡在属于自己的连队、自己的班、自己的床位上。崭新的被装,散发着棉纱的芳香。经历这一天不平凡的经历,息灯后应该很快地进入睡眠,可是他今晚怎么也睡不着,他陷入了很深很深,很长很长,很久很久的思考之中。

                        他想到他们现在七连,无论从军事素质、政治素质和思想作风上,还是从连队的内务卫生、军事训练、生活生产上和自己原来的连队都差不多,特别不象有些人说的那样,平时训练不足,作风不硬,他为自己能够在这样的连队感到庆幸。回想他们连队来的十五名同志,现在已牺牲七人,残废二人,特别是他尊敬的老班长王华启同志牺牲了,让他很悲伤,在来的火车上,每人都留了地址,以后用什么时间到这几个烈士家去看一看烈士的父母。他没有想到这场战争,我们在取的决定性胜利的同时,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想到他很快就要成为英雄了,那时候戴着军功章和光荣花,到工厂、到学校去作英模报告,多么令人敬佩。他想到他就要提干了,上石家庄高级步兵学校,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他很快就要实现了,三年毕业后至少也是个连长,说不定还能分回到自己的老部队去,那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想到明天军政治部干事和军报记者,要找自己谈话,为自己写材料和宣传报道。他们肯定要问及在洞里的八天时间是怎么度过的。如果他们要是洞察到他与越南女人黎琼老师之间发生的关系时,那一切就完了。不说当英雄,提干,上军校了。弄不好还要受到处分,坐牢。他有些恐慌,心里没底,拿不定主意,最后坚定自己不说,让人家推测想去吧。万一他们坚持推测与猜想的那样,那自己就要求退伍回家。想想那些牺牲的战友,想想黎琼救他。为他献出女人最宝贵的贞节,就是能够活着回家也就足够了。

                        他想到女人,男人不能没有女人,除了身体上需要之外,还要承担发展延续人类的道德义务。一个成熟成功的男人,应该去结婚成家生子。要么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呢”。他想到黎琼,黎琼是那么质朴,聪慧,美丽,多情的样子,再次激起全身热呼呼的,以致发生了手淫。黎琼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他的女人。以后一定非黎琼不娶,但是这个难度实在是太大,如果要是在部队话,那就是永远也不可能。要是退伍回家的话,中越两国的关系何时又能修好呢?最后他决定能等一年就等一年吧,老家的那个王紫云肯定是不行了,她与黎琼相比不是一个级别的,差别太大,其她人就看以后发展了。

                        他想到家里,想到父母,想到哥哥妹妹,他们一定还牵挂着自己,现在已经回到连队,应该写信告诉他们,自己安全回国了。不知道父母亲身体怎样?这次无论是出席英模报告会,还是上军校都要回家去看看,即便不是那样已是入伍满三年,可以请探亲假了。

                        不知不觉,窗外已经渐亮了,他想赶快睡一下,上午还要接受他们重要的采访谈话。在他迷迷糊糊睡了一下后,起床号响了。

                        三月二十五日,星期日,春光明眉,官兵们上街的,买东西的、洗衣服的,写家信的,打球的,老乡探访的,和以往放假一样进行着。

                        上午八点,连队来了两个军官,一高一矮,高个的伟岸白净,戴着金丝眼镜,气度不凡。矮个的墩实有力,睿智。

                        连长指导员在欢迎他们来到后,将他们两引进连队的会议室,让通信员给倒上茶,并叫上葛承兵。

                        葛承兵走到会议室门口,喊:“报告”,连长应声:“进来”。指导员向二位军官介绍说:“这就是你们今天要采访的我们连七班长葛承兵同志”,指导员指着高个的说:“这是军区《国防战士报》严记者”,葛承兵迎上去敬礼握手,指导员指着矮个的说:“这是军政治部的窦干事”,葛承兵迎上去敬礼握手。指导员让葛承兵坐在他们的对面,介绍说:“他们来对你就如何掩护战友撤退,如何躲避敌人追捕,胜利地回到祖国的情况进行采访,你就如实的向他们反映情况,怎么想的,怎么做的,就怎么讲”。说完连长和指导员就退出了会议室。

                        严记者打开记者包,拿出沉甸甸的照像机为葛承兵从几个不同角度进行拍照,又拿出厚厚的大笔记本打开。窦干事打开皮包,拿出厚厚的大笔记本等待发问。

                        首先严记者提问:姓名,籍贯,在什么公社,什么大队、,什么生产队,出生年月日,文化程度,在那里上的小学,在那里上的中学。

                        接着问:家庭成员的情况,父母亲,兄弟姐妹,他们的姓名,从事什么工作,政治面貌。

                        接着问:入伍前从事过那些社会活动,奖惩情况,何时入团的,何时入伍的,入伍的动机是什么?

                        接着问:入伍那个部队,到什么师团营连,干什么兵种?

                        接着问:什么时候提的副班长、班长,什么时候入的党,受到过何种奖励与处分。

                        接着问:谈过女朋友吗?在家有对象吗?

                        针对这些详细的提问:幸好葛承兵在三个月以前填入党志愿书时作过认真回顾,所以今天能够做到有问必答,对答自如。葛承兵流利的回答,使严记者和窦干事都感到满意,他一面在笔记本上刷刷地记着,一面打量着葛承兵,认为葛承兵是具有一定素质的人。

                        接下来窦干事开始提问:你对越南推行的反华政策,驱赶华侨,在我边境开枪开炮制造一件件的流血事件,有什么感想。

                        接着问:什么时间接到你参战动员的,听说你是写了血书,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对于确定了来前线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你又是怎么想的?

                        接着问:告别了老连队,老战友,告别了美丽的天堂杭州,你有什么感觉?来到我们这个部队后,来到云南边疆后,思想上有落差吗?对我们这个部队感觉如何,与老部队有什么差别?

                        接着问:临出国前写了遗书吗?内容是什么?

                        接着问:一到越南的土地感到害怕吗?攻打老街时,你们在担任着攻占二一八高地的重任,为攻占老街打开了门户,起着重要的作用,你们排,你们班和你本人都表现非常英勇,伤亡也很大,为此你们连被授予攻打老街英雄连,记集体一等功,当时给你报记了二等功,准备提你为代理司务长,对别人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机遇,你为什么主动放弃了这次机会?

                        接着问:西线战区会战柑塘时,你们营担负着由东向西穿插狙击敌三四五师南逃任务,你为连队找到甘蔗地,也有上佳的表现,你是如何看待的?

                        接着问:在攻打沙巴时,你们营为狙击敌人西逃,依然担任向西穿插阻击任务,在夺取黄连山垭口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然后在合围沙巴县城时,你们又有出色的表现,你是怎么想的?

                        针对这些提出的问题,葛承兵犹如才发生在昨天,每一幕都惊心动魂,每一幕都沥沥在目,他用低调客观地进行了评述,二位对葛承兵的回答感到满意。

                        接下来窦干事说:葛班长,我们想重点了解一下,三月七日早晨你在掩护战友撤退以后的情况。

                        葛承兵心里很清楚,他们采访的重点,也就是在三月七日掩护战友撤退以后的事情,他已做好准备与在医院里给指导员讲的一样,由于指导员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对自己的叙述没有过多的推敲和怀疑,但是今天再那样叙述,一个是水平高见多识广的资深记者,一个是长期写材料追究细节而政治敏感的军政治部干事,能不能通的过呢?

                        他心里有点怕,象打着不弄鼓一样在彭彭直跳。伴随着心里紧张,叙述的也没有那么流畅,有些问题是总是遮遮掩掩。果然使二位看出来心里紧张,有些细节不能自圆其说,提出的疑问也就多了。

                        首先严记者说:“在国际政治事务中民族矛盾大于阶级矛盾,正是由于这种不可调和的民族矛盾,才导致了战争,越南当局追随苏修霸权主义与我国为敌蓄谋已久,战前他们搞了很长时间的清边政策,开足宣传机器,向人民群众灌输反华思想,在战争中我们也体会到越南群众对我军仇视,甚至还吃了亏,他们有谁还敢救一个受伤掉队的中国兵”?

                        窦干事也说:“越南推行的是人民战争思想,有着长期的战争实践,基本上是军事统治,他们的人民已被奴化,你所讲的胡孟琴校长,她是越南共产党员,是干部,救一个受伤掉队的中国兵,他不可能牺牲自己的政治生命,甚至生命来救你?你所讲的学校是政府组织机构的一部分,学校老师有较高的政治觉悟,很敏感,而且人多,眼多,嘴杂,他们怎敢在学校里救你”?

                        葛承兵感到二位已不相信他对被救经过的描述,甚至是怀疑他被救后可能会发生了别的什么事。葛承兵没有过多地为自己解释和洗清,他只是反复强调说,“我开始我也不相信他们会救我,不相信救过我以后,不把我报告给当地公安屯,不相信他们还想办法送我回国。但是这是事实,他们反复强调了救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只是出于一个母亲思念儿子的母性本能。致于你们要怎么想,那就由你们去想了”。

                        采访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葛承兵在回忆与思考当中已备受煎熬,同时为二位对自己所产生的不信任而感到失望,情绪一下底落下来。作为窦干事、严记者也强调,不是对他的怀疑,我们只是客观的合乎逻辑的推敲。请相信我们,我们写出的材料要具有真实性和科学性,我们写出的材料要对历史负责,对领导负责,对党和人民负责,至于对你怎么定,那是领导的事情。

                        采访结束后,连长指导员挽留二人在连队食堂就餐,他们婉言谢绝了,没有作什么表态,和葛承兵等一一握手告别。

                        是日中午严记者和窦干事在团机关向团政治处主任毛仁贵主任,将采访的情况作了汇报。毛主任认为他们分析的是正确的客观的,我极力推选树立葛承兵这个典型,最主要他在掩护战友撤退后,历尽千辛万苦回到祖国的,而他是在昏迷中被越南人发现了,越南人不仅救了他还送他回国,这不是志愿战士在朝鲜受了伤,被朝鲜老百姓救起养伤送回国,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那是应该的,也不是六十年代我们派干部帮越南训练军队,派工兵修路架桥,那是我们帮助他们的,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是敌国,不但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也是不值得树立和宣传的。他嘱咐他们俩不要急于向上级汇报,他要和团政委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三五二一三部队团政委纪中超,在滇南的军营里乃至地方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不仅资格老名气大,而且还有一个特别特别大的肚子,以致于在国防大学当学员时,叶帅亲自批准他可以不扎腰带。

                        纪政委是陕北人,放羊娃的出身,是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参军的,今年已花甲之年。在抗日战争之前参军的大都为红军,所以他也是老红军了。纪政委一参军就在七连,五O年解放大西南时是七连的连长,他是全国一级战斗英雄,获得过一级独立自由勋章和一级解放勋章,六四年授军衔时是少校。他没有上过学,没有文化,现在能看懂文件,写个简单的发言稿,完全是参军后练出来的。以致他在团政委的这个位子上已经干了二十年了。他政治素质高,讲原则。他体量基层官兵的艰辛,爱兵如子。他尽管肚子特别大,但能身先士卒和基层官兵打成一片,他对部下极其爱护,也极其严格,矮胖的身材,强劲的脸型,谁见了都要对他敬畏三分。所以上级就放心地把他放在团政委的位子上,他就是全团的旗帜。据说他马上也要离休了,但享受的是正师职待遇。在新政委还没有来之前,他还不能息下来。

                        是日下午,团政治处毛主任为了尽快把团级党委机关,对葛承兵这件事的态度,向这两位上级机关的派员表明清楚,他有必要及时请示一下纪政委的意见。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纪政委回家属院去了,毛主任向纪政委家里拨了电话,“纪政委,我是老毛啊”!“噢,老毛呀,星期天找我有事吗”?“是那两个上级派员在采写七连班长葛承兵时,产生了一些疑问,有必要及时向你请示一下,看看你对这件事的态度”。“好,你过半小时后到我办公室去谈”。

                        在团党委机关的政委办公室里,毛主任向纪政委汇报了上级机关的俩位派员,上午采访葛承兵的过程,以及对他们在采访过程中所产生的疑点。

                    纪政委一边听着毛主任的汇报,一边在思索着他们对疑点的看法,直到毛主任汇报完了以后,他仍然没有开口讲话。毛主任用征询的眼光看着纪政委,等待纪政委的表态。

                        良久,纪政委仍没有表态。毛主任想这件事也难怪纪政委不好及时明确表态,就用商量的口气,对纪政委说:“你看是不是开一个团党委常委会,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并做一个结论,也好对上级机关有一个明确的交待。”

                        纪政委看了一下毛主任一眼说:“做个什么决议?你们这些文人毛杆子,看什么问题总是都要从讲政治的高度,用阶级分析的观点来对待。文化大革命这么多年来,搞政治斗争,残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我们要做一个决议容易,要撤销一个决议就难了。据我了解,葛承兵的爷爷是新四军老战士,父亲是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老兵,他也是写血书要求来前线参战的,在整个战斗过程中表现的非常出色。他会能有什么问题?是做了越军的俘虏?那应该通过国际红十字会交换战俘回来呀。是出卖了祖国?他一个士兵能知道多少有价值的情报?敌人就那么轻易放他回来吗?我们要对历史负责,对人负责,一个决议就可以把一个人至于死地”。

                        毛主任跟随纪政委多年,深知纪政委的脾气和为人的。他虽然文化不高,但对每一个干部,每一个士兵,都象对待自己的兄弟儿女一样。虽然没有很高的政治理论水平,但长期革命斗争的实践,使他对问题的看法总是那么敏锐、深刻、准确有力。继续征求政委说:“那依你看怎么办”?

                        纪政委又用目光睨了一下毛主任一眼,说:“你马上把一营教导员,叫到我这里来,我们一起听听李东河教导员是怎么看的,他是他们撤退前的领导者”。

                        毛主任叫了警卫员通知一营李教导员到政委办公室来。

                        “报告”!“进来”。“政委叫我”?“李教导员坐吧,我和毛主任想听听你对七连的葛承兵班长,是怎样掩护你们撤退的事”。

                        李教导员正立,“报告政委”!纪政委按按手示意坐下说,李教导员坐下后,将葛承兵班长和他一同担任营掩护小组的情况,以及最后怎样掩护他们撤退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纪政委用严肃的目光看着李教导员,问道:“那你对他过了近十天才回到国内有什么看法”?

                        李教导员起立,“报告政委”,纪政委按按手示意坐下说。

                        李教导员说:“我不知道他后面所发生的事情,但我相信他自己的陈述是真的”。

                        纪政委对李教导员说:“现在有人怀疑他在后面的十多天里,有可能是做了敌人的俘虏,还有可能是出卖了祖国”。

                        李教导员再次起立,纪政委依然按按手示意他坐下说。

                        “别人这样对葛承兵的怀疑是没有道理的,我是对葛承兵坚信不移的”。李教导员很自信的说。

                        纪政委说:“李教导员,对葛承兵的事情,我也是坚信的。但是人家怀疑也是有道理的,既然有怀疑,那就不能在把事实弄清楚之前,把他列为英雄或典型来宣传。但我们也不能作出什么个决议,判他有问题。我们过去在战争年代,很多战斗在白区的地下工作人员,很多战斗在敌人内部的情报人员,有些人也受到了怀疑,直到在文化大革命中还再次拿出来受牵连,但是这是在国内,终究会调查清楚的。对葛承兵的怀疑就不一样了,总不可能派一个调查组到越南去调查吧”?

                        纪政委不容毛主任李教导员插话,接着说:“毛主任你让那两位记者干事先回去,葛承兵的事在没弄清事实之前,不作宣传。军区英模大会代表名额,再从我团已立一等功的人当中选派,由团党委研究决定后上报”。

                        纪政委接着说:“毛主任、李教导员,对待葛承兵班长的处理,我谈一下自己的想法。葛承兵班长的安全回国,全团上下已经无人不知。团里原先为表彰和奖励他的英雄壮举,定调很高。出席军区英模大会,提干选送石家庄高级步兵学校。现在有了疑问,这种疑问也是客观的,合呼逻辑的。现在的情况是既不能作宣传,也不能作决议。七连他是待不下去了,调到其他连队也不好,最近正好处理一批伤残人员,和一些思想包袱较大的人员提前退伍,就让葛承兵班长提前退伍吧,回头我让参谋长具体安排一下。他的二等功不变,二等功回到地方是要安排工作的,他的预备党员不变,不要让人们看到他有什么历史的痕迹”。

                        毛主任说:“那就按政委说的办吧。”

                        纪政委对李教导员说:“三营变动较大,七连变动也较大,你对葛承兵有感情,你代表组织去把他的工作做好。这是客观的,也是对他负责任的。你告诉他,这也是组织上的无奈,组织上对不起他呀”!

                        说到这里,纪政委的眼睛有些湿润了,看了看纪政委苍老了许多。毛主任李教导员都知道,纪政委的亲密战友,蒙自分区司令员唯一的儿子,在这场战争中,在他团里牺牲了,全团也伤亡较大,战后纪政委的思绪一直很凝重。葛承兵的安全归来曾给他带来一些快意,所以给他定调很高。现在有人对葛承兵产生怀疑,这种怀疑又是客观存在的,葛承兵自己也不能对此给人一个满意解释,能叫老政委不心烦吗?

                        李教导员起立:“政委你放心,我会把葛承兵工作做好的”。

                        纪政委朝毛主任李教导员挥挥手,“去吧”。

                        李教导员从团部直接来到了三营,向三营教导员通报了纪政委的关于葛承兵班长安排意见,与此同时毛主任也向三营教导员打了电话,讲了葛承兵班长的工作由李教导员来做。

                        葛承兵在与严记者窦干事这两位上级派员谈话后,由于他们高屋见羚的分析,咄咄逼人的追问,使葛承兵无法掩藏心中的秘密,尽管葛承兵没说出什么,但他们仍能从葛承兵身上窥视到有隐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疑点,他们肯定会把他们所发现的疑点向团里汇报的。

                        下午葛承兵那儿也没去,就坐在床边上准备给家里写封信。信纸虽然展开了,但写了一张撕了一张,写了七八张也没写成。他会在想那二位上级派员,是如何向团里面首长汇报的,团里的首长怎样打发他。他为昨天晚上还做着升官发财,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美梦感到好笑。他想退一万步只是让他退伍回家,他想能够活着回来,退伍回家就应该知足了,比那些牺牲了的,受伤残的人强多了。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反而平静了。

                        当连队通信员通知他到营部会议室谈话时,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快,虽然有些紧张,他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他给自己打气不管怎么问,也不能把他和黎琼老师发生的事说出来。

                        葛承兵来到营部会议室,在那里迎候的李教导员上前把他紧紧抱住说:“伤养好了”?拍拍他的肩膀,“恢复的不错吗”?

                        葛承兵说:“是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去看你,你倒反而来这里和我谈话了”。

                        李教导员见葛承兵很平静,也就没有多拐弯摸角了,“是的,我是组织上安排来与你谈话的”。

                        葛承兵见李教导员还有点犹豫,就说:“李教导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相信你”。

                        李教导员说:“谢谢你对我信任。上午两位上级机关派员与你谈话后,认为你在和我们分别后,直到回国这十多天里,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他们认为那个冒着生命危险救你的胡校长和黎琼老师是不可能的。就是真的按你所说,他们救了你,也不能把你作为典型来宣传”。

                        在说完这些后,李教导员试探着葛承兵的反应,葛承兵的反应却很平静,反而使李教导员有些局促起来,感到组织上的这个决定有点对不住葛承兵。

                        李教导员说:“你安全回国以后,组织上给你的安排调子定的很高。我想你们连队的指导员已经和你谈过了,我在这儿就不再重复。现在的问题是,有人对你在与我们分别后的这十多天里产生了怀疑,而这种怀疑是客观的,符合逻辑的。这样按原先给你定的调子安排已是不可能了。我来就是和你谈这件事的,看你自己还有什么要求和想法要说的”?

                        因为葛承兵已经作了思想准备,对李教导员谈话并不感到突然,他对李教导员说;“我想我能活着回来,已经足够了。我葛承兵本来就没有什么奢望,也没有什么要求,我已经做的,只是我应该做的,我已经尽到自己甚至超越自己的能量了。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祖国的事情,我对祖国是问心无愧的。无论组织上对我怎么安排,我都能接受”。

                        李教导员见葛承兵的表态非常大度,倒是放心了很多,耐心地对他说:“组织对你的安排已作了慎重的考虑,对有人对你持有的怀疑,既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正如团政委所说的,这是在敌国所发生的情况,不可能派一个工作组去调查取证摸清的。只是在你自己陈述的基础上进行客观分析的。对于你的舍身掩护我们撤退的英雄壮举,我是亲眼所见,亲身体验的,这我已多次向组织上作了汇报。这一点组织上是肯定的,不容置疑的,所以组织上从对历史对你负责的高度出发,决定给你不做什么结论,保留班长职务,预备党员资格,和已经批准的二等功。让你退伍回家。二等功退伍回家,地方上面是要安排工作的,在地方上安排一个正式工作,相当于在部队提一个干部”。

                        葛承兵对李教导员代表组织对自己的看法认为是公正的,本来对李教导员就很尊敬和信赖,于是充满感激地对李教导员说:“谢谢,谢谢李教导员对我的信任,谢谢组织上对我的关爱。我还再说一遍,我能活着回来已经足够了,我从没有奢望过得到什么,现在组织让我退伍回家,这太好了,我太想家了,我太想我的妈妈了,我已经出来当兵三年多时间没有回过家了”。说到这里葛承兵酸楚眼泪的夺眶而出。

                        李教导员见葛承兵酸楚难过的心情有着深深的同感。他也是从战士走过来的,他是连队的指导员,那个战士不想家,那个战士不想自己的妈妈,他知道打完战以后,很多战士都表露过要求能即时退伍回家的想法。这是人之常情,葛承兵也不例外。

                        他起来走到葛承兵面前,双手拉着葛承兵的手说:“葛班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回家好,其实我也很想家。回家以后为地方建设做贡献也一样吗”?说着他掏出口袋里钢笔递给葛承兵说:“这支笔是美国制造的派克金笔,是我一同来当兵的北京知青战友在退伍时送给我的,他的父母都是北京的大干部,但他从不为自己的父母是高干为荣,他说父母都是父母,我是我,父母是在他们那个历史年代里干革命干出来的,我在我们这个历史年代的,路怎么走,还要靠我自己走。他下放到我们河北农村和我在一个生产队,和我们贫下中农,同吃同睡同劳动,后又和我一起来云南当兵。他知识面广,又大我们两岁,按说在部队是能提干的,可他只当满了三年兵就退伍回北京了。他说他当兵只是尽义务,有了这个当兵的经历就够了。他那种积极向上的乐观的人生态度和生活观念,一直鼓舞着我。所以这只钢笔我一直用着它,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感谢你对我救命之恩,也表达我对你崇敬心情。我比你年长几岁,我想对你说,有了当兵和到越南打战的这个经历,今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打击也不会难倒你的,有了生活基础以后,平平安安的生活,才是人生的真缔。回去以后好好地生活,在地方上有什么事情尽管给我来信”。

                        听到这里葛承兵再次热泪盈眶,他拭去眼泪说:“李教导员,这只钢笔我收下,谢谢你的理解支持和鼓励,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的生活”。

                        李教导员再次双手紧握葛承兵的手说:“那好,回去准备一下,可能明天就要离开部队了。有关方面的事情,团里面为你作了具体安排。我就不送你了,祝你一路平安,回家向你的家人问好”。

                        葛承兵说:“李教导员,谢谢你,你放心,我会遵照团里安排的,回家以后给你来信”。说着以立正姿势给教导员敬了一个军礼,李教导员赶忙回礼,再次紧紧握着葛承兵的手,“多保重,再见”。

                        依依惜别了李教导员,葛承兵回到了连队,他还在想人生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被人误解,最高兴的的事是被人理解,好在李教导员还是理解他的,给了他的鼓励和安慰,他的心里踏实坦然多了。

                        过了一会儿,连长指导员,就来到葛承兵面前说:“葛班长,刚刚接营部通知,让你在下午五点之前带着自己的被装到团部招待所,团司令部军务股杨参谋在那里等你,到那里具体要你干什么通知没有说,我们也不知道,到时杨参谋会告诉你的,团部招待所离这里不远,我们就不派人送你了,你现在准备一下,就去吧。

                    葛承兵做了一立正的动作,坚定地回答:“是”。

                        没有欢送仪式,也没有告别仪式,在战友们猜疑的目光中,葛承兵背着背包,向不明情况的战友们摇了摇手,悄悄地走出了连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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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唤云曼雯滇的孩子

                          名唤云曼雯滇的孩子,你们终于长大成人了。
                         
                          名唤云曼雯滇的孩子,知道吗?你们出生的年月,父亲正好在炮火隆隆的南疆――云南老山地区戍边。知道吗?你们呱呱落地的消息传到猫耳洞时,作为军人的父亲和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是何等欣喜若狂!孩子,你还不知道吧?听说你来到人世,正在几千之外抗敌前线的一群官兵,他们利用短暂的闲遐,捧着酒香四溢的军用茶缸向你父亲道喜庆贺。你知道吗?你的降临给阵地上的军人带来了喜气,鼓舞了士气。嘿!你可别忘了悄声问你敬爱的父亲:那个晚上喝多了吧?

                          名唤云曼雯滇的孩子,你们当中,好多女孩名唤云云、曼曼或者文文雯雯。云云:云的寓意是为了让你记住你的父亲曾参加过保卫云南边境的战斗;曼曼,曼是因为你爸当年驻守过老山曼文;文文或雯雯,老山地区隶属文山州,老山地区常年云雾缭绕,云南之名取意彩云之南,雯,即有花纹的云彩;滇,云南境内有一面积很大的湖泊曰滇池,滇又为云南的简称。父辈们上前线那会儿,仅中村二团就有5位芜湖籍官兵的军嫂在1984年8月至1984年12月间,在家里为他们生下了五朵金花。这其中一朵金花便是烈士张定榆的千金。这五朵金花有四朵取名云云,一朵取名雯雯。据雯雯的父亲说,他那天正在老山曼文,收到家里来信说是生了个千金,于是给女儿取名曼曼。后来一看天正在下雨,又把女儿的名字改成雯雯。

                          这五朵金花如今正婷婷玉立光彩照人。排行第四那朵金花已经参加工作,其余四朵都与先烈张定榆的女儿一样,尚在大学攀登书山竞舟学海。

                          父亲在老山抗敌时出生的男孩,名唤滇的也不在少数。仅我认识就有两位男孩以滇为名。这两位男孩头脑灵活,反映敏捷,有志气有抱负,如今刚大学毕业,欲迎风振翅飞向蓝天。

                          名唤云曼雯滇的孩子,你们终于长大了!愿你们今后脚下的路平坦,愿你们向你们的父辈一样,勇往直前,建功立业,为父辈争光!

                       


                      [ 这个贴子最后由长相思在2007-8-8 11:23:17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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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回到家乡  在团招待所等候葛承兵的杨参谋,看到葛承兵的到来,连忙到招待所门口迎接,帮他拿下背包,葛承兵喊了一声:“杨参谋”。

                            杨参谋说:“我们进屋再说吧”。

                            杨参谋带着他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两张床铺,床单、被服、蚊帐都是白的,干干净净,一对沙发,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视机、一部电话,大玻璃窗,白纱窗帘,清洁明亮。杨参谋将背包放在一张床上,示意葛承兵坐在沙发上,杨参谋打开办公桌抽屉,取出两只茶杯,放上茶叶,倒上开水,放在茶几上,让葛班长先喝口茶,又取出一大玻璃烟缸,在口袋里掏出一包大重九牌香烟,先抽出一根递给葛承兵,然后自己抽出一根放在嘴上,掏出打火机,先为葛承兵点着,然后自己点上吸了一口,坐下来对葛承兵说:“葛班长,咱俩很有缘纷,在短短的时间里,你的事情,团里都是交给我办的,我们应该是老朋友了”。

                            葛承兵点点头,杨参谋示意他喝口茶,葛承兵端起冒着白雾的茶杯,吹了吹,呷了一口,顿时一股芳香沁入口腔,沁入肺腑,葛承兵不由地叹出,“真香啊,我还没喝过这样香的茶”。

                            杨参谋说:“你说对了,这个小招待所是接待上级首长的,这个茶叶是云南著名的普洱茶,今天晚上把你安派在这里住,足以见得团首长对你的重视。李教导员已和你谈过了,我就不重复了。团里决定让你退伍了,安排我送你到家。这又证明了团里对你的重视”。葛承兵又点点头。

                            杨参谋打开一个小包取出一个信封,递给葛承兵,说:“你的退伍费一百一十五元,补发一个月津贴十二元,退一个月的伙食费十五元,全国流通粮票四十五斤,一共一百四十二元,回家的路费是由我送到家就不算了,一路上由我全权负责。当兵三年时间还没有回过家,回家见到父母兄弟姐妹,总要带点东西的,我已经给你想好了,云南的烟在全国是最好的,‘云烟’的质量不亚于中华和小熊猫,听说你们家乡的“芜湖”牌烟也不错,很香,那种香是香精,不是正宗的烟香。云烟是限购的每人只能买两包,考虑到你一个战士回家也要用钱,给你在服务社拿了两条,五块四一条。云南的白糖很充裕,但也限购,每人只许买五斤,我给你在服务社买了十斤,六角五分一斤。另外我个人也表达对你以及你的家人一点小意思,送你两条大重九香烟,大重九香烟是云南面子牌香烟,在那儿都能拿得出。云南的水果很多,但能放长时间的少,云南芒果在全国驰名,又能放的时间长一点,明天在路上买个十几斤,再买上两瓶云南的杨林肥酒就行了”。

                            葛承兵面对着团首长与杨参谋为他这样的精心照顾和特除安排甚是感动。尽管自己已无法感动了。还是深受感动。他感到团首长并没有因别人的猜凝,而嫌弃他的。团首长是爱护他的,团首长把他安排退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他含着眼泪对杨参谋说:“谢谢团首长,谢谢你杨参谋”。

                            杨参谋见葛承兵反应正常,就说:“我给你把行程介绍一下,明天早上八点,团里用吉普车送我们到昆明,中途吃个午饭,大约下午三点钟到达昆明火车站,军区第四招待所就在火车站附近,火车票的卧辅票,四招已为我们订好,拿过票在那里采购点东西,在四招吃晚饭,饭后就上车。火车晚上八点离开昆明,经三个夜晚两个白天运行两千三百多公里,三十日凌晨四点到达上海,上海到芜湖两百多里,早上六点上车,下午一点多钟到达芜湖。你家离市区不远的话,三月三十日到家吃晚饭是没问题的”。

                            杨参谋接着对葛承兵说:“我这次担负送你的任务是公私兼顾的。原来是这样的,我家在山东青岛,我爱人在战前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们部队要去打越南鬼子,她怕我牺牲在越南战场上,这样我们谈了七八年的恋爱就无果而终了,她怀着:“我活着做我的老婆,我死了能为我生个孩子,为我守寡,替我孝敬父母的心情。不告诉我一下,就突然来到了部队。但她出现在我的办公室时,我一下子惊呆了,我骂她,甚至打她,要她滚走都不行。她哭着闹着就是要和我结婚,我们山东的女孩子对当兵的都是那样的。明天部队就要开赴前线了,大家都很紧张,很忙,谁有心思管你结婚的事。这件事给政委知道了,他说:‘要结就结罢,总不能辜负人家一片心意吧’?就这样,下午在当地民政局打了结婚证,晚上在这招待所安排一个房间,开了几个罐头,开饭时军务股的几个同事来热闹一下,没敢喝酒就完事了。一夜我都没敢脱衣服,我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会一辈子对不起她,相互诉述了一夜,第二天部队开赴前线,她也会回去了。我告诉她战争一结束,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回来度蜜月。领导也知道这件事,前几天一直很忙,我也不好开口,这回有了送你的任务,参谋长首先想到我,我的愿望也实现了,我还要感谢你呢”。

                            这时警卫排的战士送来了两份饭菜,他们边吃边这谈着,已经成为了好朋友了。

                            一切按照杨参谋预计的那样,一九七九年三月三十日下午二点,葛承兵回到阔别三年多时间的故乡安徽芜湖。没有象离别故乡时那种小鸟往外飞的激动心情,此时他的心情已很平淡了。他感到三年来芜湖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已无心考虑家乡的变化了,他领着杨参谋住芜湖最好的饭店,“芜湖饭店”,他请杨参谋到家里去看看,杨参谋考虑与他一同回家,影响一人家团聚的喜悦心情,农村那家有一点事儿,大家都知道,避免别人的猜测,婉言谢绝了。葛承兵送杨参谋到芜湖饭店下榻,然后乘二路公交车到南关下车,走了半个小时到家了。

                            他悄悄到家并没有人在意,此时的人们正在田间劳作着,只有村子小孩们知道了,顿时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二三十个孩子。他拿出糖果和芒果,一一分给小孩,拿到了糖果的孩子们,忙跑到田里去给大人报信。于是他的妈妈匆匆赶回家,在很远的地方,他看到他的妈妈,快速的身影,妈妈老多了,不觉鼻子一阵发酸,眼泪流出来了。他控制着,朝妈妈深深地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妈妈一把将他搂在怀里,说了一句。“儿子,回家就好”。

                            当她看到儿子没有缺胳膊少腿,没有掉耳朵,瞎眼晴,又深深地说了一句。“儿子,回家就好”。

                            阳春三月是江南水乡最美的季节,成片成片金黄色的油菜花,成片成片的黑绿色即将抽穗的麦苗,成片成片的玫瑰红的红花草,与成片成片白色的蚕豆花,交相辉映。看不到经纬阡陌的田埂,无边无际。整个大地就是一幅色彩浓重的艳丽油画,到处散发着沁人的芳香。

                            在母亲张罗着晚饭的时候,在孩子的簇拥下,葛承兵在自家的房前屋后仔细打量着,寻找着童年的影子。靠着长江边的这一带村庄,每个村庄只有十几一二十户人家,分别在几个屋基地上,在经历了一九四九年和一九五四年两次洪水水灾以后,都是清一色的土墙稻草屋,表面上看不出大家小家,穷家富家,且每户人家的房前屋后都种着树,比较普遍的是枣树、槐树、杨树、桃树、楝树和桑树,河沟水塘边则种的是柳树,每个树庄都淹没在树木里。每一个自然村,就是一个生产队,生产队的背面是队屋和稻场,是这个村的政治、经济、文化活动中心。

                            傍着晚霞,放学的孩子蹦蹦跳跳地回来了,放牛的孩子骑在牛背上,打着牛屁股回来了,生产队收工了。人们匆匆往家赶,趁着天亮,男人们回来打理自家的菜园,女人们回家忙着家务,一切是那么的平和、安宁、恬静。这种安宁的浓浓的乡村生活,对于葛承兵太熟悉了。葛承兵想没有变化,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母亲说的那句话好:“回家就好”。

                            晚饭开始了,吃晚饭是农村一家人坐在一起交流信息,商量讨论家庭事务的重要时间。已经分家当过的哥哥一家也来了,父亲坐在方桌的长辈席上,拿着酒壶要大家喝酒。葛承兵忙从包里取出一瓶杨林肥酒,递给父亲说,“这是我从云南给你买的,尝尝吧”。父亲接过一看酒是绿色的,不觉有些奇怪,问:“很贵吧”?“不贵,也只是一块九”。葛承兵回答说。

                            父亲放下酒瓶拿上自己的酒壶到了一杯,说:“那酒留着以后有客人再喝吧,我还是喝这种老“八毛”的好(当地酒厂,生产的粮食酒,多少年都是卖八毛一斤),父亲叫两个儿子都斟上,一杯酒倒肚。父亲开始问话了,“回来了?是请探亲假?还是退伍回家”?

                            葛承兵回答说:“爸爸,是退伍回家”。

                            “回家也不写个信告诉一声,战争结束都二十多天了,也不给家里写个信,你妈盼你回来,眼睛都快盼瞎了。前两天你原来的连队将你的一些物品寄来家,人家都以为你是牺牲了。地方上的谣言很多,一会说市里的某某牺牲了,一会说清水的某某牺牲了,关心你的人都问我,‘老葛,你家老二怎么样了’?我总说没问题,好着呢,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也很担心。不想信谣言,如果有问题政府会来通知的”。

                            父亲喝干了一杯又把酒斟上,接着说:“原来你讲过年回家探亲的,我们过年杀了头猪,迎接你回来过年的,不想,你却上了前线,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家里商量一下”。

                            葛承兵回答说:“那是时间紧,还要保密。现在战争结束了,打战时部队补充很多人。战争结束了,象我们这些老兵就退伍了”。随着他将平时积攒和退伍费剩下的两百元不到的钱交给了父亲,“这是我的退伍费交给你”。

                            父亲没有接那个钱,说:“钱你自己拿着,以后你的生活,你自己负责自己了”。

                            哥哥也等不及了,就问:“到越南去了吗?”“去了”。“去了多远”?“五十多公里”。“打了几战”?“大大小小战打了十来次”。

                            妹妹也急着问:“看到越南人了吗?越南人长的相什么样”?“打战那里看不到人,看不到人,还叫打战吗?越南人和我们差不多,只不过矮小一些,黑瘦一些,但他们很精明,很狡猾”。妹妹又问,“你打死了几个人,立了几等功”?  

                            “打死了算算也有七八个人吧,立了二等”。葛承兵把军功章拿给妹妹看,妹妹一看到金光闪闪的军功章,“哇--噻,一声,抱着哥哥”。

                            父亲还要问什么,被母亲挡住了,“你们要不要人家吃饭了,有话以后慢慢说吧,赶快吃饭。晚饭以后,门口的人都要来看他”。于是很快就结束晚餐。

                            晚饭后人们陆续来到葛承兵家里,小小的堂屋里坐满了人,没有坐的就站着。葛承兵忙着给大家递烟拿糖,人们提出各种各样好奇的问题。葛承兵只是笑笑,也不回答。很多问题都处于兴奋之中的妹妹替他回答了。

                            送去了乡亲们后,母亲已为他整理好床铺,他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把热水澡,睡在自己久别的床铺,感觉到特地安静舒适,他再次感到母亲的那句话,“回家就好”,很快进入了梦香。

                            第二天早上八点,葛承兵如约来到杨参谋下榻的芜湖饭店,杨参谋早已整理完毕,等候着他的到来。

                            他们在芜湖饭店前乘坐二十一路公交车,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了芜湖县城湾址。葛承兵对县城湾址并不熟悉,他家住在市里的街边上,离县城太远,从没有到过县城。还是杨参谋经常在外面跑,到那都不陌生,很快他们到了县武装部。

                            杨参谋递到了部队的介绍信,很快部长政委热情地接待了这两个从前线下来的远道而来的英雄们。杨参谋向武装部部长政委介绍了葛承兵参加战斗的情况和荣立二等功情况,要求他们配合好当地政府,解决好葛承兵的工作以及其他生活上的困难问题。部长政委当即允诺,这是他们应该做的工作,一定要把我们的英雄安置好。

                            随后他们又叫了一个参谋,陪着杨参谋和葛承兵来到位于县政府的民政局和劳动局。民政局表示葛承兵是他们接待从前钱退伍回来的第一人,一定要将葛承兵工作安置好。问葛承兵想干什么工作,适合干什么工作。葛承兵没有挑剔,只说了服从组织安排。当杨参谋了解到县城里面没有什么大的国营单位,大多是集体企业,而县城离家又那么远。他建议武装部、民政局、劳动局向市里面反映一下葛承兵的情况,能否在市里的某个国营企业安置葛承兵的工作,杨参谋的建议得到了武装部、民政局、劳动局的共同认可,都表示尽快向军分区和县领导汇报,尽早解决葛承兵的工作问题。

                            中午县武装部宴请了杨参谋和葛承兵。酒席上县武装部长和政委,再次高度评价了前线部队指战员,在这次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打出了军威,打出了国威,捍卫了祖国的领土,保障了我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顺利进行,保障了边疆各族人民的生命财产的安全。同时也充分肯定了葛承兵同志在整个战斗中的英勇表现,说葛承兵是祖国的骄傲,军队的骄傲,也是家乡父老乡亲的骄傲,不愧为新一代最可爱的人,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杨参谋说:“我只是一个副连职参谋,不代表部队和组织,只是以个人的名义向贵武装部、民政局、劳动局的领导和同志们,对于我们部队的大力支持和对葛承兵同志的妥善安置表示衷心的感谢”。

                            本来葛承兵是不想起来敬酒的,没想到退伍回来,受到地方上的这么重视,在杨参谋的鼓动下,不得已站起来端上酒杯说:“感谢家乡的领导和同志给我的鼓励,这一杯酒敬在坐的各位领导一杯”。然后又斟了一杯。对杨参谋说:“杨参谋你是我部队的最后一个领导,就象接新兵我要见到的第一位部队领导一样,对他的印象太深了,我感谢你这么多天,这么多次,为我所做出的工作和努力,这一杯我敬你”。

                            杨参谋也斟了一杯,对葛承兵说:“我不是你的什么领导,我只是你部队里的一个战友,这杯酒我敬你,祝你退伍回家万事如意,全家幸福”。葛承兵说:“谢谢”。与杨参谋深情地碰了一杯,一饮而尽。宴会在欢乐、愉快中结束。

                            下午县武装部派车将杨参谋送到芜湖火车站,葛承兵再次挽留杨参谋到家里住一晚。杨参谋说:“不是我不想到你家去,你刚回来,人很多,事也很多,我去了准会给你添乱子的。等你以后工作安排好了,成家立业了,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我现在在团军务股,专门分管有关战士事务的,你有什么情况及时向部队反映”。

                            依依告别了杨参谋,县武装部的吉普车直接将葛承兵送回家。葛承兵坐的吉普车行驶在乡村的机耕路上,在田里劳作的人们都住手观望。因为在乡下,尽管这里是市郊,但人们还是很少看到小汽车开到乡下来,开到村子里来。

                            晚饭的时候,父亲问葛承兵今天到县城去的情况,葛承兵简要介绍了到县城的事。当父亲听到县武装部、县民政局、县劳动局对葛承兵的安置如此重视,又是酒宴,又是派车,作为一个参加抗美援老战士还从没有享受到过如此待遇。在避免有些嫉妒的同时,也看到了儿子将来的希望和前程,高兴的劲儿溢于言表。同时哥哥妹妹也高兴的一脸灿烂。只是母亲把事情放在心里,还是那个样子。葛承兵自己也没显示太多的兴奋。

                            在经历一个早晨,男人们上街挑粪的,女人们上街卖菜的,信息交流后。加上下午吉普车把葛承兵送到村子里的效应。邻近村子的人们都知道葛承兵退伍回家了,而且是从战场上退伍回家的,和葛承兵一些长大的伙伴们,门口叔伯大爷们,晚饭以后先后来到葛承兵家看望葛承兵。

                            面对着一堂屋的父老乡亲们,葛承兵握住自己伙伴的手,拍着肩膀。对年长按照辈份叫喊着,甚至门外都站着人,父亲和哥哥则忙着递烟,妹妹则向女人和孩子们递糖果。对于乡亲们的各种提问,葛承兵只是笑笑,酒喝高了一点的情绪极好的父亲和哥哥替着回答。随着夜深人们渐渐地散去,葛承兵对父亲哥哥和妹妹他们的过分热情,感到好笑。

                            第三天早上起来,他和妈妈商量着如何安排时间,到几里以外的地方,看望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姑父、姑妈一些主要亲戚。妈妈对他说:“你不用去看他们了,他们已知道你回来了,今天他们都要来看你。我已经叫你妹妹上街买菜去了”。葛承兵想他们的消息也来的太快了。

                            就在和妈妈讲话的时候,葛承兵注意到家里有线广播的喇叭里,传来了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的声音,他向小喇叭疑视了许久。心想,久违了,小铁嘴--家乡的有线广播。他也很长时间没有注意听广播和看报纸了,也不知道外面发生或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他坐下来仔细听完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安徽省人民广播电台的早间新闻。从这些新闻中他了解到,于三月五日将在北京召开,全国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英模代表大会,而且其新闻里都是介绍参战各部队,战斗英雄的英雄事迹。心想昆明军区的英模代表大会已经召开了,假如自己不出那样的意外,可能还被推选为出席北京的全国英模代表大会,他有些暗然。想着想着,忽然听到大队广播站,居然把他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荣立二等功退伍回家的消息,作为大队新闻播了出来,他感到很好笑。

                            上午就在生产队刚上班的不一会,生产队长就领着大队里的书记,大队长,民兵营长,妇女主任一行来葛承兵家。他的父亲当然也是在热情地张罗着,见了这些真正意义上的村子里的父母官,葛承兵显得有点拘紧。因为他们都在大队这个领导岗位上干了多年的了,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和来头。

                            父亲忙着给他们递烟倒水让坐,还没等葛承兵开口。他们说:“葛承兵你是好样的,你为我们的大队争了光。葛承兵你小时候就不错,我们知道你到了部队后,一定会有出息的。阿,老葛你养了个好儿子”。他们问:“葛承兵你打仗的时候怕不怕呀?受伤了没有呀?打战时你干的是什么?你是步兵还是炮兵?还是什么其他兵种呀?你们进入越南国内有多远呀?越南那里和我们中国比较怎么样呀?你见过越南人吗?越南人长的是个啥模样呀”?

                            针对这些已经过问过多少次的问题,葛承兵勉强地作了些最简单的回答。此时葛承兵的父亲似乎不满意儿子回答,有些问题就抢着替他回答,并把二等功的军功章和两枚纪念章拿给他们看。

                            他们一边欣赏着军功章,一边继续问葛承兵回来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呀?你的工作安置县上面是怎么答复呀?还需要我们大队里为你做什么工作呀?

                            葛承兵如实的回答:“县上面已经在作安排,我本人只能服从组织分配,暂时还不需大队帮什么忙,以后大队需要我做什么事,你们只管吩咐”。

                            他们似乎很看重葛承兵的最后一句表态,说:“是呀,是呀,去年十二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提出党的中心工作要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要对内实行改革,对外实行开放。国家对经济工作都作了长远和近期的规划。最近又提出要发展乡镇企业。乡镇企业你听说过吗?也就是公社和大队这一级办的企业要发展。在广东、浙江、江苏等地已迅速发展了起来。我们安徽也正在积极行动,我们这个大队虽然毗邻芜湖市,但经济还很落后。主要是没有技术、没有人才、没有资金,加上我们这些做领导的思想比较保守。但是我们大队优势还是存在的。我们有长江,可以发展航运。我们相邻的都是芜湖市的大工厂,我们可以为他们搞点运输和劳务,可以为他做包装材料和加工配件,可以利用他们剩下的边角料,再生产一些其它的产品。总之,我们大队发展乡镇企业是有希望的,这就需要我们大队所有的人,能为大队出注意想办法,也包括你。特别是你葛承兵,在前线打战立功还乡了,无疑要受到上级领导的关注,适当的时候能为大队出点力,也是责无旁贷的吗,我们今天来就是有这个意思”。

                            葛承兵针对大队给自己提出的要求,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好拒绝只好允诺。“当然,那是理所当然的”。

                            在送走大队干部之后,葛承兵远远的就看到他的外公来了。葛承兵赶忙出去迎接,外公见到葛承兵说:“你小子回来了,也不知道去看我,还要我来看你”。

                            葛承兵忙回答说:“家爹爹,这不是忙的没时间去看您。给您知道了,您就来了。瞧您都八十开外了,这几年一点变化都没有,身体还是那么好”。

                            中午,外公和父亲、亲戚们又就开始喝起酒来了。问的还是那些问题,葛承兵还只是“恩,啊,哈”地应付着,总是由父亲哥哥和妹妹帮着回答。晚上又来了舅舅,老表等一些亲戚来了,接着喝,接着重复着回答问题,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只有葛承兵感到十分疲惫了。

                            第四天早晨,葛承兵一早就起床了,尽管昨晚睡的很迟,但在部队已养成了起早的习惯。他帮着母亲担水,打扫屋内屋外的卫生,喂猪之类的事。早晨年青的男人们都上街担粪了,年青年妇女们,拿着家里的蔬菜、鸡、鸭、蛋上街换钱了。父亲担不动粪了,只是在菜园里古倒古倒,只有母亲从天亮起来,一直做着家务,事无具细,一直要干到上床睡觉前。

                            早饭刚一过,大队通信员就来到葛承兵的家,说是上午公社里的党委书记和主任要来看他。让他不要出去,在家里等候着。葛承兵想自己不是什么英雄,可那些领导和群众硬是把他当作英雄看。一看到父亲、哥哥、妹妹们激动的样儿,一看到乡亲们的那种热情劲儿,一看到平时冷冷静静的乡下小村子,一下变得门庭若市地热闹起来了。人们在蛮目地崇拜英雄,人们在寻找英雄可能带来的某种效应,就和那些蛮目地崇拜那些歌星演员一样,这可能是人之常情。作为他自己,要保持低调应对,不能飘飘然。

                            公社书记、主任、武装部长,在大队书记、主任、民兵营长的陪同下,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来到葛承兵家。依然重复着那些讲话的套路,葛承兵依旧很少讲话。所不同的是解决了葛承兵的父亲申请多年的,作为参加抗美援朝在乡的老战士困难补助问题。另外一个就是给葛承兵家解决了一立方米的计划木材。有了一立方米的木材就能盖起三间瓦房,还能添置些家具,这是当地乡亲们做梦也难得到的。葛承兵在准备谢绝政府的好意时,他的父亲已高兴地说谢谢!谢谢!乐意接受了。

                        除此之外,公社书记还给葛承兵带来两条重要的信息。一个是明天上午,芜湖日报和芜湖人民广播电台的记者要来采访他。另一个是后天县里的、市里的领导要来看他。

                            葛承兵一听说记者要来采访他,顿时就阴沉下来。他在部队的那次采访,不仅是被记者问的体无完肤,还被记者毁了远大前程。正象人们评价记者说的那句名言,“能够把你吹捧的上天,也可以把你送进地狱”。葛承兵想已经被记者打进地狱一次了,还能怎么样呢?他们要来,也挡不住。这也是上级领导安排的,也是人家的正常工作,来就来吧。在众人面产葛承兵很快恢复了常态,表示欢迎他们的到来。

                            在葛承兵回来的第五天,这天晚上,葛承兵从广播里听到了,对越自卫还击战全国英模代表大会已在北京召开,军委副主席叶剑英主持,华国峰主席及中央政治局全体成员全部参加。华国锋主席题词“向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的英雄学习 ”。军委副主席叶剑英题词“学习英雄们不畏艰苦不怕牺牲的高贵品质在新长征路上奋勇前进”。聂荣臻题词“无畏战士,英雄诗篇”。徐向前题词“为祖国而战的英雄们功勋永存”。总参谋长邓小平题词“学习英雄们勇于献身的忘我精神,为祖国四个现代化英勇奋斗”。

                            大会授予了一百四十三个英雄模范单位和个人称号。其中葛承兵所在的三营被授予“老街攻坚营”,葛承兵所在七连被授予“尖刀英雄连”。他们连队的副连长、话务员也在个人英雄模范之中,有在云南西线战区传颂的李成文、陶绍文。葛承兵想自己虽然不算什么英雄,但和这些英雄曾在一起战斗过。

                            芜湖日报的傅记者和芜湖人民广播电台的方记者,在大队书记的陪同下,来到葛承兵家,葛承兵的父亲热情招呼着,主要由大队书记介绍着过去的情况。葛承兵问二位记者想了解什么?二位记者说:一是想问问你在部队立功的情况;二是想问问你在战后为何选择退伍;三是想问问你退伍后为“四化”建设有什么打算。

                            葛承兵觉得眼前的这两位记者,与他在部队的那位军报严记者及窦干事不一样,后者是平易近人,问题提得的平实,前者盛气凌人,问题提的尖锐刻簿,好象是专门来找茬的。

                            葛承兵说:“昨天全国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英雄模范代表大会已在北京召开,我所在三营被予“老街攻坚营”,我所在的七连被授予“尖刀英雄连”,我们全营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立了功,我们全连百分百的人全部立功,我只是立了二等功,这在我们营连来说不足为奇”。葛承兵把他昨晚想的那句话也讲了,“我算不了什么英雄,但我和那些英雄们曾经在一起战斗过”。

                            葛承兵继续回答记者的问题,“打战时连队都是加强的,虽然不断地减员,但也在不断地增员。战后连队就不需要再加强了,很多伤员也伤愈归队,自然多了很多人。我作为当了三四年兵的老兵,对于提干,上军校,退伍回家,还是留在部队继续干,都是不错的选择。我当兵三年还没有回过家,打战以后特别想家,就这样我就选择退伍回家了”。

                            致于回家以后怎么干吗?葛承兵说:“服从组织安排,如果组织上没有安排,我就安心地在家种田,也无怨无悔”。

                            二位记者对葛承兵的回答,认为平实、客观、低调,也很满意,表示回去后再进一步整理加工,争取早日见报。葛承兵对两位记者表示,他不想见报宣传,如果你们真要见报,不要写的太夸张了,真的,我真不是什么英雄。记者表示怎么宣传回去和领导讨论决定,我们把我们所看到的和你个人的想法如实写出来,向领导汇报。葛承兵对眼前的二位记者与上次那二位干事记者,咄咄逼人的追问好多了。二位记者见葛承兵不愿再谈下去,就拍了几张照片告辞了。

                            这天中午,吃完中午饭以后,葛承兵无事在屋后面的菜园子里闲看,妹妹看到他空闲的样子,故意也到菜园地里摆弄着菜苗,以便好直接与哥哥对话,这几天还没有机会直接与哥哥在一起讲话。

                            “哥,你回来都好几天了,也不问一下紫云姐现在的情况?”妹妹有意问着。

                            “噢,不是她已经在城里找好对象了吗”?葛承兵反问妹妹。

                            “那都是因为你,长时间不给人家写信,讲好了过年回来也不回来,人家以为你靠不住了,才做了那样的选择”。妹妹有点理怨哥哥。其实在这个小村里,紫云和妹妹一样大,天天在一起如亲姐妹。紫云对哥哥好,哥哥对紫云也好,是妹妹最高兴的事。她一直盼着有一天紫云能成为自己的嫂子,如今看来不成了,她已经和城里的表兄定亲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哥哥问。

                            “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憔悴的不象人样了。城里的那个表兄,是她舅舅家里唯一的独苗,天生的有点痴呆,叫癫痫,不发病还好,一发起病就不像样人了。舅舅舅妈都是红光厂里的干部,有一套新楼房,家里富着呢。在城里有那个女孩子愿嫁他痴痴呆呆的人,她母亲一是看在自己娘家要续香火的份上,二是看娘家有钱,肥水不流外人田,于是硬逼着紫云姐,与她表兄定亲”。妹妹介绍说。

                            “那是她心眼高,一心向往城里的生活,自讨苦吃。如果她要是坚决不同意,她的妈妈怎不能硬把她往火坑里推吧?怎不能为了娘家侄儿,以牺牲自己的女儿为代价吧”?针对妹妹对自己的埋怨和对紫云的同情,葛承兵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还在紫云自己本人”。

                            妹妹深深知道紫云姐是深爱着自己的哥哥,看看哥哥对紫云姐的这般绝情,不免有点心寒。作为也是大姑娘的妹妹,她一直也在留意揣摸观察着男人对待女人的态度,她觉得哥哥变了,变得有点无情无意了。“哥,人家一直还想着你呢?你要怕她掉进火坑里,说不定你的回来,还能把她救出来呢”?

                            葛承兵两眼瞪着妹妹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葛承兵严厉的目光使妹妹感到有点惧怕,免强地回了句,“没有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就好,以后在我面前再不许提紫云的事情”,妹妹恼怒地瞪了哥哥一眼,转身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葛承兵看着妹妹被气跑了,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因为妹妹不知道自己的实际情况,他何尝不想见紫云呢?作为一个健康的男人怎么不想他曾经思念着的女人呢?过去他一直深爱着紫云,做梦都做着紫云,甚至经常为紫云跑马(手淫)。但自从与黎琼老师有了那种事情以后,他就不再想任何其他的女人了,退一万步讲,即便有其他形式上的女人,那也只是形式上的,再也不会有什么真爱,这一点他不能欺骗紫云,也不能欺骗自己。他想起黎琼,想起黎琼对他的救命之恩,想起黎琼为他献上的贞操,想起在黎琼身上得到了女人的快感。他以断定“人生何处不相逢”,他和黎琼有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山不转水转”。说不定那天中国又与越南好起来。他还能找到黎琼,对待女人这一辈只有等待黎琼了。妹妹怎么能知道这里面的奥妙,怎么能理解,责怪也是对的,就让她责怪去吧。

                            这一下午葛承兵就一直想着黎琼,回忆着与黎琼所发生的一切,到想的有点头晕时,干脆拿起挖锹,在自留地翻起地来。

                            又是一天过去了,葛承兵一直注意听着广播里的新闻。全国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英模代表大会之后,从首都到各地到处都掀起了一个向“新一代最可爱的人”学习的热朝。国家机关、学校、工厂竞相请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英雄们作报告。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英雄精神,一时成为全国人民的精神动力,人们满怀激情地沿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制定的纲领前进。正如马克思分析的那样,“战争能够带来毁灭,也能够促进社会的发展和进步”。

                            就在葛承兵分析着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对于全国起巨大的影响和作用时。大队文书前来通知他,今天上午县委陶大本书记要来看他,即时让葛承兵一阵激动。县委陶书记在全县是无人不晓人物,他是芜湖县的当地人,不仅是县委书记,最大的父母官。更重要的他还是新四军著名的战斗英雄,和他爷爷在一起战斗过,在皖南一带都是赫赫有名。这样一位老英雄能亲临来看他,说明地方上对他的重视程度,同时也给他带来了巨大荣幸。

                            一辆白色伏尔加轿车(十三级以上的高干才能享受的轿车),县委陶书记的专用轿车,停在远离村子里的机耕路上。车里下来三个人,径直朝葛承兵的村子走来,走在前面的身材愧悟高大,满头银发的小平头,穿着中山装,说话洪亮黑脸堂的正是县委陶书记。他作风简洁,身体力行,他没有要公社大队的领导陪同,没有前呼后拥的,带着县武装部长和县民政局长,直接来到了葛承兵的家。

                            路上武装部长问:“陶书记,你怎么能认识葛承兵那个村子”?

                            陶书记说:“我虽然老了,还没有老到我去过的地方都忘了。这个生产队我来过,那还是在六四年,第一次开展农业大寨的时候,我们崔部长抓得一个点,就是这个生产队。我的一个老战友就在这个生产队,他就是葛承兵的爷爷,可惜他已去世多年了”。

                            走到村边时,老人指着一个小伙子说:“把你们的曹队长叫来”。小伙子虽然不知道是县委陶书记,但也知道这时上面来的大人物。小伙子说:“曹队长早就不干队长了,他是老队长了”。“我就是要叫你们的老队长”。小伙子说:“您等着,我就去叫他”。

                            曹队长也是六十多的人了,从家里出来就看到陶书记,老远的就叫陶书记,小跑步地迎上去与陶书记亲切握手。陶书记对他说:“你真会清闲,我还在干呢,你都不干了”。

                            曹队长说:“我那能与你陶书记相比,你是做大事的,在生产队干队长,不是我不想干,处处要走在前面,年龄不挠人呀”。

                            陶书记说:“那到是,我想我也该下来息息了”。

                            曹队长把陶书记一行领到了葛承兵的家。

                            县太爷进到一家农舍的茅屋,尽管是土墙茅屋,也能使它篷壁生辉。在愉快的气氛中,陶书记拉着葛承兵的手说:“了不起呀,后生可为呀。二十多年没打过战了,这次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取得了决定性的伟大胜利,充分显示了我们军队巨大的战斗力。充分显示了我们的下一代,是能担当起保卫祖国神圣任务的。你的爷爷是新四军老战士,是我的老战友,是我的兄长。可惜他早已去世了,如果他活到今天,看到他的孙子为国立功,该是多么高兴呀。你的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如今你又参加了对越战自卫还击作战。你们一家是革命之家,军人之家,光荣之家呀。你为你们的家庭争了光,为家乡的人民争了光”。

                            葛承兵在老前辈老英雄面前有点紧张,免强讲出两句:“陶书记过奖了,比起你们老前辈还差得远呢”。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按照有关政策规定,县里积极与市里要求,你被安置在就近的芜湖柴油机厂。这是芜湖的一家大中型国营企业,生产的东风十二型拖拉机销遍全国,你在那里将会得到更好的锻炼”。陶书记宣布了他的工作安排。

                            “谢谢陶书记!谢谢组织上的关怀”!葛承兵的父亲替葛承兵说。

                            陶书记说:“不用谢,这是他应该得到的,到厂里以后不要居功自傲,要很好地向工人师傅学习,以后的前途很大呀”。

                            葛承兵的父亲吩咐母亲去做饭,妹妹去抓鸡,留陶书记一行吃中午饭。陶书记对葛承兵的父亲说:“中午就不在你家吃饭了,把鸡留着给你儿子补补吧”。在送走了陶书记以后,大家回到生产队的田里干活了。

                            对于这么快,工作安排的这么好,给葛承兵的家人带来了巨大的惊喜,人们看着葛承兵家人喜悦心情,有点羡慕,也有点嫉妒。只有葛承兵本人并不感到有太多的意外,也没有表现的特别惊喜。

                            总体上对工作的安排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在思考着自己并没有什么技术,到厂里以后干什么工作呢?他在上初中三年时,每年到那个厂里的热处理车间劳动过一个月,对整个机械零部件热处理程序有一定的了解,能分配他到热处理车间去吗?热处理车间的那些师傅们还在吗?他在憧憬着当工人后的生活。

                            这天中午,就在葛承兵一家刚吃完中午饭之后,大队小学的校长和公社中学的校长结伴来到葛承兵家,在寒喧过久别重逢之后,校长拿出当天出版的芜湖日报,在日报上第二版上方的半版写着题为《家乡新一代最可爱的人》采写葛承兵的通讯,还配发着葛承兵带军功章的照片。

                            二位校长说:“眼下在全国正掀起一个学习新一代最可爱的人的热潮,想不到英雄就在我们身边,你作为我们的家乡人,又曾在我们大队的小学,公社的中学上过学,是我们家乡的骄傲,也是我们小学和中学的骄傲。看你能否抽出点时间,给你的校友、学弟学妹们讲一讲,你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亲身经历,也让他们感受一下,战场上的情况和不怕牺牲的英雄精神,以及感受一下你给他们带来的光荣,激励他们的爱国主义热情,促进他们在校期间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在祖国需要的时候,也能积极站起来,接受祖国的挑选”。

                            葛承兵接过报纸用眼扫了一下说:“他们编的还是真快,我让他们不要写,他们偏要写,那是他们的事情。我对他们说了,我不是什么英雄,只是和那些英雄们在一起战斗过”。

                            面对二位校长的盛情邀请,葛承兵无论从那个方面讲都不能拒绝。但他又想一旦接受了邀请,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次是小学、中学,也许一下次就是民兵连、党支部,说不定附近市里的工厂,相邻大队的小学都会来请你,你能不去吗?讲的多,提问的也就多了。问的多了,就会出现矛盾,就会出现问题,特别是人们要问他怎么回来的时候,他怎么问心不愧的回答。他最怕回答那个问题,永远也不能回答那个问题,还是坚决拒绝邀请为好。

                            于是葛承兵婉转的说:“老师、校长、实在对不起你们,我真的不是什么英雄,你们知道我的文化水平不高,又不善于语言表达,讲不好会给学生们误导的,我不能去讲”。

                            葛承兵的回答,令两位校长大为不解,面面相觑的坐落。

                            在一旁的父亲听了葛承兵的如此拒绝,马上脸色聚变,严厉的说:“这是本大队的小学和本公社的中学,大家都认识,有什么不能讲的?只是让你讲一讲经过,又不是要你做什么长篇报告。好了,还是去讲一讲”。

                            葛承兵见父亲,为自己的拒绝有些生气,也知道父亲不可能理解。回来后的这几天,虽然天天来人,给父亲带来了无限的荣耀。但葛承兵的冷漠的表现也使他们不快,尤其是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那点历史,经常到学校里去讲,他怎么不能去讲呢?

                            针对父亲的包办代替,葛承兵生气了,“我不去讲,要讲你去讲,我以后的事情你不要管”。

                            父亲想不到葛承兵会说这样的话,使得他一点面子也没有,正要发脾气,大声训斥他为什么不去讲讲。

                            在一旁干事的母亲,眼看这父子两个要吵起来了,就责怪起父亲来,“就你也真是的,人家不愿去讲,就不去讲,硬要逼着人家去讲干什么”?

                            父亲气的瞪着大眼,红着脖子、吐着粗气,还开始骂人了。

                            二位校长一看情势不对,赶快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说:“去不去让他自己想一想,想好了再说。这几天刚回来,来看的人多,又要考虑安排工作,事情多,等等以后有空再说吧”。说完两位校长就告辞了。

                            二位校长走后,父亲的气还未消,冲着葛承兵骂道:“蠢子货!有什么了不起,真是不识抬举”。

                            针对父亲的责骂,葛承兵再次重声了,“我的事情以后你不要管”,说完跑到自己房间里。

                            从此父子之间的隔阂也就产生了。

                            在举国上下掀起一个开展向“新一代最可爱的人学习活动”声中,葛承兵退伍回家的第十天,就怀揣着芜湖市劳动局的报道通知书,到芜湖柴油厂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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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虎你好!我知道你连连长和我连连长是老乡,我们同样是老兵连,我想知道我们营长黄桂芳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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