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渐行渐远的灯光----告别夭六

楼主
[原创]渐行渐远的灯光----告别夭六
   汽车发动了,车尾喷出的浓烈的柴油烟气味,平时可能非常讨厌甚至难以忍受这味道,但现在我们都感到非常的亲切,是呀,足足有半年多时间没闻到这熟悉的气味了!现在,闻到它,意味着我们终于要走了,要转移到安全的阵地去了。
   西南边陲的二月份正是旱季,夜晚常常有一层簿簿的雾,为了不被越南人发现,我们实行严格的灯火管制,汽车不开灯,不能打手电。借着依稀的星光和对地形的烂熟于心,我们照样可以利索地把早已收拾好的行囊装上这硕大的炮车。可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把那盏小油灯点了起来,在那块岩石形成的天然掩体下,透出稀微的光。
   这块岩石很奇特,像是从地上冒出来的钟乳石,浑身黝黑,上面还生长着一簇茂盛的凤尾竹。岩石离炮位不远,属于我们班的阵地范围。去年七月份刚来的时候,我们在岩石下掏了一条沟,全班在里面防过“特工”、躲过炮火。石头和竹子的组合向来就是一幅画,如果不是在战场这可能成为一道不错的风景。在这蓬竹阴下,我们躲过南国的骄阳和雨季调皮的阵雨,我们还躺在月影下畅谈过各自的家乡,思念着亲人,向往过心中的姑娘。
   半年的时间是漫长的,我们多少次在心中默默地记算着,盼望着班师的那一天,可这一天遥遥无期。战场上没有电灯,更没有电视,没有报纸,和外界交流的方式是半个月的一封家书,还有当时老乡在炮火间隙用背篓背上来兜售的图书。
   我们的阵地地处麻栗坡县天保农场夭六村,在八里河东山一线,和老山遥遥相望,中间夹着一条盘龙江,阵地左边是一排高山,山那边是原始森林,是中越两国的天然屏障,正面山口过去就是越南,挨着山口的地方是李海欣高地。我不明白为什么上级把我们营安排到这块阵地上,我们营三个连队12门火炮,在夭六依次排开,我们八连在中间,是完全暴露的阵地。可能前线指挥部想把我们远程火炮靠前部署用来牵制越军纵深目标,可我们却惨了!我们连队受越军炮击最多、流血最多、做出牺牲也最多。
   刚占领阵地的头几天,条件最艰苦,没有地方住,我们就躺在露天草丛中,任由蚊叮虫咬,当时恐惧、紧张、无奈充斥心灵,连日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早已让我们精疲力竭,身上泥水、油水、汗水掺杂着,干了以后结了一层膜,一般的虫子都不咬,倒没感到身上有多难受。后来工兵运来两个一半多高、两米来长的水泥涵管,半埋入地下,上面堆起土,象两座坟。水泥管比自己掏的猫儿洞好,猫儿洞下雨的时候容易塌,这是上面给每个炮班配备的掩体,用于防炮击的,我们也叫它猫儿洞。开始全班人都卷缩在两个涵管里面过夜,八个人分两组,并排坐着。管子内壁是圆的,不能伸腿,腰靠上去是弓着的,睡着了,脚就上天了,大部分人无法忍受,干脆还是出来睡地上了。再后来,运上了一些铺板,每个涵管放一块,躺在铺板上,总算像一张床了。但是每个铺只能睡两个人,我和班长施监明一个,副班长林存树和白关良一个,这是班长分配的。可怜了张金明、陈汝军、张刚晓、储劲松他们四个了,只能在那岩石后面凤尾竹下,半扯了一顶帐篷将就了,他们一人一块铺,睡的比较舒服,但是不安全。班长是上海南汇人,文化水平不高,字却写的蛮好的,他在班里年龄比较大,又是班长,别人也只能听他的。在班里,我和张刚晓、储劲松三人是新兵,张刚晓是河南人,和我同龄,在班里最小,他也是高中毕业,可为人处事像个二楞子,表现不出是个高学历人才的样子。储劲松和我是老乡、他是地道的霍山戴家河人,具备了山里人所有的优良品质,在他嘴里能听到不少年青人听不到段子。我们83年10月入伍,84年7月就拉到前线来了,其余的都是三年以上的老兵了,本来84年要退伍的,现在可没地方退了。林存树、白关良是浙江人,两个鬼灵精。陈汝军是江苏兴化人,个子最高,年龄最大,皮肤最白,人最傻,是个典型的老实人。张金明家住江苏铜山,像个标准的北方人,皮肤粗黑,满脸的疙瘩,虎背熊腰。我是班里的瞄准手,虽然是新兵,但在团里组织的比武中,我夺得了冠军,大家觉得我像个军中秀才,比较喜欢我,处处让着我,别人干重活,我干轻活,抓“特工”时,所有人必须冲出去,我可以躲起来,睡觉时可以和班长睡一个洞,不担心挨炸。
   半年时间又是短暂的,虽然是阵地作战,但我们同样见证了悲壮和惨烈,明白了真情和友谊,从生疏逐渐熟练,由稚惧日益勇敢,我们打了许多漂亮仗,我发射的714枚炮弹,大都在夭六阵地发射的。齐射、急速射,打固定目标、打活动目标、打远距离集结的目标,我们适应了白天作战、夜晚作战、雨中作战。可以说夭六的日日夜夜,是大家年轻的生命中感悟最深、触动最大、最不能忘怀的一段时光。那种劳累、辛苦、疲倦、恐惧和伤痛只有我们自己最清楚。……

   炮车终于将这十一米长6吨半重的130加农炮拨出了炮位,吃力的、缓缓的驶向了野战公路,没有大炮的炮位显得如此空荡荡,阵地打扫的很干净,连一个炮弹箱也没有丢下,只有那盏摇弋的油灯还散发着昏黄的光。

   汽车渐行渐远,周围的环境越发模糊了,只能从隐隐约约的灯光中判断夭六的方位。此时,车厢里意外地平静,大家屏气凝神地注视着行将离开的夭六,离开这留下我们许多汗水、泪水甚至鲜血的地方。灯光越来越弱,逐渐消失在深夜的迷雾和漫漫的烟气中。此时,我心如潮涌,似乎感觉那灯光越发明亮了,像一座灯塔,永远定格在我人生的航迹中,昭示我今后的方向,二十多年过去了,至今难以忘怀。
1楼
沙发
2楼
炮兵是不是相对安全些,越军不会反映那么快,能马上反映出炮阵地的位置,他们的炮也差些吗.这个九哥一定不知道,他好象是炮兵,但在炊事班.
[em07]



3楼
炮兵不存在肉搏,所以感觉危险小些,但是如果跑兵阵地是暴露的,危险就可想而知了。老山作战是一个系统工程,用己一方暴露阵地来吸引敌方的隐蔽目标是惯用的做法,我们就起这样的作用。毕竟老山是阵地作战,炮兵有它不可替代的作用。3楼说的九哥是谁?什么意思呀?
4楼
忘了带蚊帐了?
5楼
[QUOTE][b]下面引用由[u]小冰[/u]发表的内容:[/b]

炮兵不存在肉搏,所以感觉危险小些,但是如果跑兵阵地是暴露的,危险就可想而知了。老山作战是一个系统工程,用己一方暴露阵地来吸引敌方的隐蔽目标是惯用的做法,我们就起这样的作用。毕竟老山是阵地作战,炮兵有它...[/QUOTE]

谢谢您.九哥就是我楼上的大重九斑竹,没看他的签名栏吗:炮八师48团96营144连192排240炊事班.
[em13][em07]

电脑版 Page created in 0.0625 seconds width 5 que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