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OR=red] 血洒“老鹰嘴”        

                         ——追忆1987，8、17壮士韩应秋战友 [/COLOR]

（题记：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仅以此文 ，缅怀我最亲爱的老山战友！）
 
                                       （一）
    1987年8月17日夜。
    那是20年前我27军在雨季作战以来，最黑暗的一个夜晚。
    老山前沿诸阵地，从“上甘岭”主峰到盘龙江河谷，像被一把蘸满墨汁的扫把自山顶一直涂到谷底。整个战区仿佛是蒙在黑布里，到处都是伸手见不到五指。
    黑暗中，80师239团3连坚守的52号阵地（-17号，亦即著名的“老鹰嘴”阵地），正处于沉寂之中——蛙声听不见了，蛐蛐声听不见了，“老山猴”的活动声听不见了，就连平日里最活跃的“老山老鼠”的“吱吱”声也消涅了。
    江对面左侧就是越军大、小青山；右侧则是我79师235团守卫的那拉口、松毛岭。
    6号哨位，似一架灵敏度非常高的雷达，搜索着来自各个方面的讯息。
    天津籍班长韩应秋与新战士李桂林、赵文涛、李建波都圆睁着警惕的双眼，豹子似地怒视着前方。
    听觉、触觉、嗅觉、第六感觉全都张开了警惕的网。
    夏令时21点40分许。
    沉寂的夜空中。突然，三颗惨白色的信号弹，从敌小青山方向向我方阵地边落了下来 。
    白光似三把剪刀，撕破了在罩在阵地上的黑幕。
    挂有伪装网的工事，迷彩色编织袋垒成的猫耳洞口，借着这罪恶的光线，韩应秋发现离哨位80余米的一簇小竹林里，有不少敌人向我阵地方运动过来。
    很快，敌人抢占了山崖、顽石等三个点，并在那三个点上架起了三挺机枪，机枪像野狗似地疯狂地叫着。
    约有两个加强排的敌人，从六个方向向52号阵地包围了过来。
    敌人边射击，边投弹，边往上冲。
    最先的一路已到了离8号哨位10米处的射击死角——一块大石壁下。
    韩应秋把在战斗工事观察到的这一切，迅速用电话向阵地长作了汇报，并向阵地长提出6号哨位加入战斗，以火力压制和吸引敌火力点，支援8号哨位战斗。
    那是一次有较长时间准备的，有敌较高一级军官指挥的，带战术背景的、偷袭不成便变强攻的硬仗！
    “和小鬼子们拚了！”
    韩应秋横下了一条心。
    “大家注意，各就各位。关常厚压子弹，李建波迅速占领工事顶部的石洞，听我的口令开火。赵文涛投手榴弹，拧盖子。李桂林跟我出去，以火力压制和吸引敌火力点，支援8号哨位战斗！”。
    赵文涛听到班长的命令后，将三箱拧开盖的手榴弹搬到了猫耳洞洞口。
    韩应秋看看哨位上的6个弟兄，除了自己外全是些十七八岁的娃娃。他感到当班长责任的重大。
    “敌人上来后，我们万不可鲁莽”。
    韩应秋边说边将手中的电话机和冲锋枪交给李桂林。“小李，我带赵文涛出去投弹，你观察，等我们投出去的手榴弹爆炸后，你打暴露在火光下的敌人”。
    话音未落，韩应秋就带着赵文涛冲出了工事。一颗、两颗、三颗……
    7分钟内，韩应秋一口气投出了30多枚手榴弹。
    李桂林在火光中寻找射击目标，见一个打一个。
    很快，疯狂的敌人狗熊了。抬着尸体，拖着断枪钻进了小竹林。
    22点36分。
    在8号哨位前，吃了6号哨位火力支援的亏的敌人，向6号哨位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三挺机枪由8号哨位转向6号哨位猛烈射击，潜伏在-6号哨位及8号哨位左侧的敌人迅速向6号哨位摸近，同时-6号哨位前的敌人、8号哨位顶部和右侧的敌人，在敌火力支援下，也向6号哨位围了上来。退到小竹林的残敌，也爬将过来了。
    敌十几倍于我。52号阵地危在旦夕！
    韩应秋猛地回头看看身后的小李、小关、小赵。
    “你们三个统统进洞！”。
    “班长，你呢？”
    “不用管我！”。
    他急了，一脚把关常厚蹬进了猫耳洞，小赵、小李见班长发火了，俩人噘着嘴也先后进了猫耳洞。
    “立即控制电发火开关，随时起爆！”。韩应秋急了！
    40米。
    30米。
    20米。
    12米。
    “起爆”！他一声令下，小李、小赵、小关三战士的六只有力的大手同时按下了电钮，11颗定向雷与早已埋设好的用“六零”炮弹制作的“土地雷”、“空爆弹”惊天动地地齐声吼，把围上来的敌人送上了西天。
    这时，右邻的7号哨位长左军拿着四根爆破筒，站在投弹工事往敌群中猛投；这边，韩应秋也冲出去，用冲锋枪猛扫，手榴弹猛投。
    敌人的嚣张气焰被打下去了，，拖着尸体狼狈地退缩到一个山头的反斜面。
    弹飞枪鸣的老鹰嘴，一下子又静下来了。
    富有战斗经验的韩应秋感觉到不对头。
    他听到了无线电台的呼叫声。
    “越军在呼叫炮火”，韩应秋发现了问题。
    “注意防炮！”。他叫着，把还在工事上射击的关常厚拉下来，推到了猫耳洞里。刚进洞，炮弹就落了过来。
    “好险哪！”，小关心理喊了一声。
    瞬间，敌人的炮弹像小冰雹一样不停地砸到52号阵地上。
    撤到洞内战斗工事的韩应秋，发现李桂林还在观察射击位置上与敌人火力点对打。
    “小李，快进洞防炮！”。
    打红了眼的李桂林没有听见班长的呼唤。
    韩应秋向观察工事爬去，当他爬到小李的位置时，敌火力点的机枪被我阵地打哑了。
    “小李，我来观察”。说着，他去拿小李手中的冲锋枪和电话耳机。
    “不，班长”。
    李桂林争夺着冲锋枪，抱着电话机不肯下去。
    正在这时，敌人一发罪恶的炮弹在观察射击口正中爆炸。一块无情的弹片打穿了韩应秋的气管与气管静脉。
    他的身躯挡住了身后的赵文涛、关常厚。就在弹片击中韩应秋的刹那间，他还十分清醒地用尽全身力气对抱着他的小赵说：“我负伤了，阵地交给你和李建波、关常厚了，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说着从衣兜里掏出妹妹的信，又指了指一只军用挎包，那里有妻子的照片和信。
    在顶部工事单独执行观察御敌任务的李建波，听到班长负伤的消息，跑了下来，在黑暗中跪在地上摸着，找出止血带和急救包。在同一时间内，军医曹景彬带着文书沙忠泉冲出连部，径直向6号哨位飞奔而来。
    韩应秋负伤的消息通过有线电话、无线电话，从3连传到营，从营传到239团指挥所。
    团长杨正武（现任西安武警信息工程学院少将院长）打来了电话:“曹军医吗？我代表吴玉华政委，代表全团官兵，要求你尽一切努力，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把韩应秋救活！”。
    李建波、赵文涛给军医跪了下来：“军医，请你一定要把我们班长救活！”。
    应秋的老乡，文书沙忠泉挽起了袖子对曹军医说：“我是B型血，和韩应秋的血型一样，快抽我的，一定要救活韩班长！”。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曹军医眼眶中痛苦地涌了出来。
    曹军医在给韩应秋全面的检查后，用满是血迹的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而大声地哭了起来，“我的本事太小了，我的本事太小了啊……”。
    不知什么时候老天下起的雨越来越大了。盘龙江在呜咽，老鹰嘴在呜咽，“上甘岭”在呜咽，整个老山前沿在流泪，苍天在痛哭！
    20年前的1987年8月17日22点57分，韩应秋静静地躺在了他用鲜血与生命守卫的6号哨位，躺在了老鹰嘴阵地上。
    我亲爱的战友走了。
                                       （二）                    
    硝烟还没有散去，冷枪冷炮还在不停的打。
    是夜，我陪新华社记者李石元、80师宣传科长任文锁、239团政委吴玉华等，在侦察兵、通信兵、工程兵的护卫下，从尖北团指挥所冒着炮火，匆匆来到了老鹰嘴的6号哨位上。
    留在哨位上的1营副教导员兼3连指导员付洪铭和3连连长董伟，两双手同时捧着一只绿色的军用挎包。“这就是韩应秋的所有家当”，说着，眼泪像雨刷刷地淌了下来……在场的参战战友和我们那些记者没人不流泪的呀！
    挂包里有6个写的满满的笔记本，1本《十五的月亮》征文选。其中一个刚从他上衣兜里掏出的浅黄色封面的笔记本，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封面上有一只蝴蝶扑向四瓣绿叶拥着的一朵香花，美丽的图案上沾满了韩应秋战友的鲜血，夺目耀眼，光彩熠熠照人。还有几十封他的爱妻的来信。
    啊！英雄的壮士，就那样匆匆地离开战友们了——20年前的8、17战斗中！
                                        （三)    
    1982年，韩应秋已经是服役期满了。家中半身不遂、病倒在床的老母亲希望他早日复员回家当工人，他伯父的工厂已给他留下了好位子。天津东郊区政府考虑到他家中的实际情况，多次给部队来证明，希望部队能让他复员。母亲又让父亲赶到部队来劝说他。韩应秋看到连队走了不少骨干，怕连队次年训练受影响，主动让出了退伍名额。父亲的到来，给他思想上造成了压力。于是，他写信向还是“毛脚媳妇”的女友正芳求援。她支持了他，说：“家中有我，你再多干一年吧！”。她还主动做通了未来公婆的思想工作。
    1986年，正芳得知韩应秋要去老山前线打仗，就毅然赶到部队要与他结婚。他想到战场上的险恶，不同意结婚，坚持要等部队凯旋之时再完婚。可是，他没能拗过正芳，蜜月十多天，临战训练他一次都没缺过。战友们都竖起大拇指赞扬他。
    在云南砚山县维末区岔路口训练的三个月结束时，即将上阵地前，韩应秋得知领导同意了他的请求，要让他担任盘龙江对面就是那拉火葬场的老鹰嘴52号阵地6号哨位的哨位长，他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于是写信给远在天津铁路局的父亲，让父亲传授做思想工作、做好管理工作的经验。他的老父拿着信走访了几位参加过先期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转业干部，吸取了经验后，整理成厚厚的一大本资料，给应秋寄到了云南战区。
    刚上阵地，吃水、吃粮都要到偏马方向的06号营指挥所那里去背，途中要经过几个雷区、一个敌直瞄火炮封锁区、一道百米生死线，往返要爬十几里山路。每次韩应秋都是自己去背。小李、小赵等人争着要去，应秋都以自己曾是团足球队的主力队员身体棒，和自己是哨位长、共产党员的“特殊身份”硬是不让其他战友去。
    阵地上罐头很多，可是谁都不会相信，就在韩应秋牺牲时，他自己连一瓶罐头也没有吃过，都留给战友们吃了。军医曹景彬听到战友“告状”后，来找他，责问他为什么不注意营养、不爱护身体。他却说：我从小不爱吃罐头。
    在上老鹰嘴阵地不久，韩应秋患上了眼疾，眼睛又红又肿，眼皮底下还长起了疙瘩。他白天用药膏帖上，一到晚上就撕开，陪战友们值班站岗、处置情况。战友们不让他陪，让他去休息。他说自己睡不着，要陪大家散散心。有时候，他还和战友们开玩笑，说：看到大伙儿去工作、去战斗，自己会得“红眼病”……有时候，战友们下哨位到连部、上营部去领受任务或办事，每次他都叮咛了再叮咛“注意安全！”。我们采访时，新兵关常厚说，他有一次去连部忘记带钢盔了，班长追了几十米硬是把钢盔给他戴在头上才放心的。韩应秋专门备了笔记本，记下了哨位上每个战友的成绩和不足，时时勉励战友们。
                                         (四）
    1987年8月17日夜。当老山前沿老鹰嘴的战斗最激烈之时，正是韩应秋远在天津的妻子正芳的分娩时刻。
    韩应秋牺牲的日子，正是他的儿子出生之时。
                                        （五）                      
    20年过去了，战友的儿子也该正上大学了吧！前些年得知正芳在天津民航工作，心里总算有一丝安慰。我这位昔日的老战友祝她们母子永远健康、万事如意！战友们在保佑着她们母子！
    韩应秋——我的好战友！20年了，我相信你已化作高高的山脉、青青的碑林，你已和老山同在！并且永远活在战友的心中！
    你的战友李彦龙深切地怀念你！！！
 
   （附）有关8、17战斗的情况，我们采写的稿件，被中国国家通讯社——新华社于8月20日向全世界作过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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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不会忘记!

韩应秋烈士忠于祖国，忠于职守，以身作则，身先士卒，是一名纯粹的优秀的军人。韩应秋烈士永垂不朽！

２７军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