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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3]二十五、火箭炮
  
   1984年11月19日
  
   今天凌晨4点30分,越军出动一个排的兵力对我前沿步兵阵地进行攻击。由于晨雾较大,我们无法看清任何目标。营长打来电话问情况,连长只能如实回答:“能见度几乎为零,我们现在就在雾中。枪炮声是从142高地步兵阵地方向传来,听炮声越军使用的是60炮、85炮一类的小炮。没听见重型炮弹的爆炸声。”
  
  我跑去询问隔壁32师余连长,他正在接电话,通话结束他说,师值班参谋告诉他,越军一个排的兵力向步兵阵地冲锋,我步兵用手榴弹已打退敌人一次冲锋。这时,我军盘龙江沿线的122榴弹炮开炮了,阵阵的炮弹击火声,震地我心颤。听炸点传来的声音判断,是打清水桥一带和那垃口远方。这么大的雾气,我们观察所都成瞎子了,真急人,有力也使不上,只能让步兵自己顶着。
  
  
   上午十点多,能见度基本正常,视线良好,战区逐惭平静下来。从中午十二点开始,越军发疯似的开始炮击我方村寨,很久没看到越军敢这么疯狂。新寨、新新寨、甘田首先遭到炮击。新寨有民房着火,看到越军炮轰甘田,连长骂了一句:“这吊越南人真是胡打,那里有什么?黄鼠狼都不一定有。”甘田村早被越军炸成光秃秃了,别说没人,连块完整的瓦片也不一定找得到。就这样一个目标,越军竟打了近百发炮弹。
  
  紧接着,越军对偏马、船头、天保进行轮番炮轰。天保落弹最多,有两撞楼房被炸塌,尘烟翻滚。于此同时,我火箭炮部队对敌步兵阵地打了几个齐射。火箭炮发射时的声音很有节凑,非常动听。在战场上,我特喜欢听火箭炮发射的声音,白天虽看不见弹道,但每当弹群从我们观察所上空飞啸而过,那哨音,那节凑,真的好让人兴奋,能让人找到对敌人复仇的感觉。火箭弹群空爆加地爆覆盖在敌人的步兵阵地上,清脆的空爆声伴随着沉闷的地爆,浓烟中看到断碎的尸块,残缺的枪支,石渣和土浪飞向天空,一浪盖过一浪。越南人就是铁打的铜铸的,这阵势也够这群狗娘养的喝一壶了。
  
  
  
   在越南183高地右侧公路,有七名越方军民,肩扛弹药箱沿公路往小青山后边奔跑。这是一支军工队,我们的重型火炮打这样的小目标不合算,今天顾不上打他们,我们有大目标打。但32师余连长他们喜欢这桩买卖,我听到余连长上报四号阻击点射击,话音没落,已听到火箭炮炮弹出膛的呼啸声。几秒钟后,火箭弹覆盖了那七个越南人,这七个人死在了离小青山侧后隐蔽路段还有约十五米的公路边。以他们载重的奔跑速度,再有一分钟就能跑到小青山背后的隐蔽位置,起码死不完。如今他们命运不佳,活该倒霉。尸体横竖交错的躺在地上,路边的草木在燃烧着火焰。等32师炮弹飞到时,火箭炮部队已经抢先做完了这桩买卖,只是苦了那七个越南军工,死了又挨二次炸弹。
  
   今天我们也够忙的,先后对六个发射中敌炮阵地炮轰。每次都不偏不斜的正中敌阵,对一个运输队(四辆车)进行炮击时,有一辆车被命中燃烧着火。其它战果不明,只能看到滚滚爆烟和燃烧的火焰。
  
  
  
   晚上九点,火箭炮部队对越军清水口打了三个齐速射。一个个红溜溜的弹丸排着队从我们观察所上空飞啸而过,有两发可能装药少了,在我们前方一千米上空提前爆炸,发出“盆!盆!”两声脆响,在天空爆出光火四射的火焰,就象节日的礼花。连长说再近一点爆炸就会伤着我们,是大家运气好。最后一群火箭弹落在清水桥那辆烂坦克左边的无名高地上,这个小高地据说有几个小山洞,住有越军一个六O炮排。常看到他们在山边架几门炮,打几发抱着小炮就跑回洞里。32师炮兵打过几回,每次炮弹飞到时人已跑了,不打时他们又出来。有不少我军送给养的军工、民工死在这伙人手上。他们有时对我步兵工事打调炮,打死角,这帮龟儿子们很胆大,三番五次的总整不死他们。
  
   越军新司令上任以来,今天打的最激烈。32师步兵弟兄们今天打的很顽强,打退多次敌人班、排规模的进攻,敌人伤亡惨重。天保、船头有我军人员伤亡,绿色的救护车往来进出多次,开得飞快。早听说越南人钢产量不够农民打锄头,今天哪来这么多炮弹,新司令看来有点能力,不可小瞧。
  
   11月20日
  
   越军又连续炮轰我村寨,敌344高地右下方又新出现一门直瞄炮。几天前我在夜间观察到这里有一个手电筒光,记下了方位分划。白天校正分划看过去只看到见山坡上的草丛,也没在意,想不到敌人夜间是在这山坡上挖洞,新装了这门直瞄炮。今天敌人这门炮刚开业就对我边防连直瞄炮阵地开火。边防连的四门直瞄炮摆在梯田边上,我去见过,位置低过越军炮位,敌人有坚固工事又具高临下开火,我方火炮没有防护措施,可能人炮都要吃亏。
  

  这时,敌直瞄炮工事上落了几发炮弹,是兄弟部队打的,没起到作用。我部的重型火炮对这种小直瞄炮无能为力,距离太远,精度不够。要是能拉一门上来,放在偏马村东头对344高地的两门直瞄炮也来个直瞄,相信有两发就能送小鬼子上天。
  
  晚上,双方交战激烈。不断有火红火红的火箭炮弹丸密密麻麻从上空飞过,照亮半个天空,在越军阵地上开花。那拉口上空亮起一颗颗照明弹,但不知是谁打的。那里不断的有炮弹爆炸后炸点闪光,一闪,一闪,一闪。[/SIZE]
袁暑红
原一师三团八连四班战士
1984年7月赴老山前线541 140 101等高地主要战斗经历115与211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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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硝烟战场
  
  
  1984年11月22日
  
  今天的战斗打的太激烈了,半夜三更的就开始打了。
  
  这几天都是前半夜值班观察敌情,后半夜雾气、凉气下来后想睡又睡不着。天快亮时刚想睡着枪炮声又响了。
  
  凌晨的雾气还是那么大,枪炮声刚响几分钟连长就穿着大衣来了。他打着哈欠,屁股还没坐在值班床上,电话玲就响了,连长慌忙拿起电话喂了一声,话筒里就传来营长山东口音的询问:“汇报情况!”隔壁32师和炮五团的值班电话也先后响起来,三家单位向上级报告的情况商量好似的一致:“雾气太大,什么也看不见。142高地方向传来的枪炮声。”不同的是杨刚欣排长报告的是116高地方向。不过都一样,大至方向就是那一片。
  
  上午十点,344高地敌两门直瞄炮一齐向我404高地开火。404高地是662.6高地沿山陵线往下延伸的我步兵重要阵地,这个阵地配有重火力点,可以直接支援再往前边的一些小山头。每次开战,这里都是敌人炮击重点,重灾区。更要命的是344高地以前一门现在增加为两门直瞄炮,直接瞄准404阵地上的我军步兵战壕炮击。
  10点30分,敌544高地的两门直瞄炮也开始对我步兵404高和前沿的142、116、117等高地射击。敌人的这两个直瞄炮阵地一个在船头左远方,一个在船头右远方。形成了交叉火力。于此同时,我偏马位于2号阵地附近的4门直瞄炮同时对344高地敌直瞄炮射击,直瞄对直瞄。几分钟后,344高地右下方的那门直瞄炮工事前后边都冒青烟,哑了。连长说:大概是我们的直瞄弹从敌人的炮口钻进去睹着了敌炮出膛的炮弹爆膛了。
  
  344高地左上方的直瞄炮开始对我直瞄炮阵地开炮,炮弹全部命中目标,一发发炮弹在我军直瞄炮阵地爆炸,浪烟滚滚。我方的直瞄炮阵地没声音了。偏马的几门高机开始对344高地左上方的敌直瞄炮射击,望远镜里清楚看到敌炮口周围爆起的土花和白烟。其实,高机打直瞄炮也是个好办法,关键是得把高机弹打进炮眼里让敌炮爆膛,没几分钟时间,敌人这门炮就也哑了,但没看到冒烟。
  中午12点至下午2点,我们后边山上的火箭炮部队向敌人打了十多个齐射。火箭炮发射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振奋。每次齐射,我们观察所人员都听着那呼啸的节凑,高兴的嗷傲叫。真希望火箭炮别停,永远持续的发射下去。有一个齐射又打183高地右侧公路的敌散兵,这次只有五人,有一个没整死,抱着头飞奔着躲到小青山后边树丛中看不见了。小青山后山根有一条小路直通544高地。敌人运兵和送弹药都必经此地,因为走清水桥更要命.。
  我觉得火箭炮打少数敌散兵这个打法不合算。越南兵每死一个,越南政府会补给相当于人民币75元的抚恤金。而我们的火箭炮弹很贵,空炸引信炮弹每发价值320元。我部的130炮弹每发也值二百多元。从经济角度计算,越南人的命还没咱们的炮弹值钱,要打着几个汽车就值过了。虽说越南人的汽车也不太好,但总比人值钱。不过越南人就精明多了,打咱们的散兵只用三发或四发,且精度很高。可能是越南炮弹不多,会过日子些,穷日子细打算嘛。听前沿步兵下来说,敌人吃饭都舍不得吃菜的。有消息说,越军士兵每人每月只有4600元越盾,相当于人民币2元的样子,只够我们抽盒好烟
  
  今天我营五连对敌三百多个目标进行干扰性炮击。其实说白了就是放冷炮。一个目标不多打,只打一发,等敌人惊慌失措的趴下防炮时,又开始打别的目标了。越南郎冲树林隐蔽公路有大火在燃烧,黑烟滚滚。不知是否打中了汽车。郎哈转弯公路16号阻击点也有物品燃烧,黑烟升起几百米高越过小青山主峰。这种打冷炮的做法我觉得很好,绝对赞成。
  今晚六点钟,敌步兵对我前沿发起冲锋。我偏马高机阵地十多门高机平射一齐开火,对清水桥一带敌要道进行火力封锁。敌人有六门高机平射向我那拉口要道火力封锁,双方红红的弹道交织在一起,场面非常壮观,都把人看呆了,没想到二十几门高机一齐交叉平射对打构成的美丽画面是如此壮观,比夜间火箭炮齐射还好看。只是火箭炮在高空,高射炮平射在低空,要是能一起来就更壮观了。
  
  晚上六点40分,火箭炮终于忍不住了。呼啸的炮弹一队队一群一群托着红红的尾巴,从我们观察所上空带着哨音而过,映红了整个天空,照亮了整个大地。敌清水口,183高地右侧公路,敌步兵阵地都成了弹着点。弹点爆炸后到处是燃烧的火焰。这个壮观的美景让观察所每个人兴奋。连长许正楼快三十岁的人了,看到这枪林弹雨极为壮观又令人震撼的场面象个孩子似的欢跳起来。班长汪如申也乐呆了,嘴巴里不停的“唷、唷、唷!好、好、好!”,炊事员栾加利、驾驶员刘文刚、电话兵严治平、报话班长朱殿虎、侦察员王国良还有颜峰,这一会人到的可真齐哟。这战争美景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别想看到,这弹飞炮闪的实景大场面比电影里好看几万倍!严治平看到这个场面,兴奋的说:“我日他妈,老子回家说给我们厂的人听,能眼气死他们.......”
  
  这时,一群群敌炮弹在船头、天保爆炸。又有一个弹群在偏马爆炸,爆炸后各村都有房屋燃烧。连长大吼一声:“姚万富我俩留下值班,其它人赶快回山洞隐蔽!快点!!”
  
  大家都很听话,一溜溜的都跑后边山洞去了。要命的时候总是没有人敢磨磨僧僧讨价还价。这时,在敌郎哈近方高地附近有三大片闪光,这是敌人火炮在向我方发射。连长报告营指:“308号目标、399号目标、401号目标有敌火炮正在向我方射击!请求火力压制!”连长每说一句话,我在一旁能听到话筒里传来营长清晰的重复。
  这些目标平时早计算好了射击诸元,一报目标号就可以快速发射。营部的电话连接着团部和各连火炮阵地,我们六连观察所是全团战斗值班观察所。我们的目标可以通过团总机传达到各各营阵地。两分钟后,我团炮群齐射,将敌三个发射中的重炮阵地压制。敌阵地火光闪闪,爆声阵阵。于此同时,隔壁传来炮五团杨刚欣排长修正炮击目标的声音。也传来32师余连长呼叫炮火对四号阻击点射击,788号目标火力压制的声音。声音都是显得那么紧张,那么急促,还略带兴奋。
  
  晚上8点零5分,敌人一群重型炮弹向我们观察所飞来。是在敌班墨左侧一个阵地发射的,我们刚刚看到敌炮发射的闪光,就突然感觉头顶有股冷风吹过,“嘘嘘嘘!!呜呜呜!!”就象魔鬼的声音。连长说:“快躲!!”我闪电般的跃下台阶,钻进窄小的猫耳洞。连长也紧跟着钻进来,后边我们的住处附近传来几阵巨烈的爆炸声。又有“呜呜呜呜”的怪音飞过,听到外面树叶子哗哗的击打叶片声。
  
  我卷在小猫耳洞里边竖起耳朵听,惊恐的问连长:“我的妈呀!这是什么鬼声音这么恐怖?”
  
  连长喘着粗气说:“最低是152毫米加榴弹,别的没这么大威力。他娘的就象飞机从头顶低空飞过!”
  
  我们倦在洞里,能感觉到屁股在震动,这炮弹一定在不远处爆炸。片刻,我俩爬出洞外,各就各位,继续搜寻敌人目标.........
  
  换班睡觉时,我的蚊账被土石、杂草、树枝压塌。班长说刚才有一发炮弹在我俩床位上边的斜坡上爆炸。落下的土石只是弄脏了我俩床上的蚊账被子。并没有燃烧,也没有造成损失。有几发炮弹落在我们露天厕所的地方,树木燃烧了一些,也没人去灭火,自已不着了。青树燃烧后的焦糊气味和火药硫磺味飘浮在空气中十分难闻,有更多炮弹听声音在后山清泉池一带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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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血染战旗红
  
  1984年11月23日
  
  清泉池的水流越来越小了,现在是旱季,我早早来接水。50公斤容量的大水壶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接满。等水这功夫,我站在一个高处往四周看了一下,有八个大弹坑,这是敌人昨夜打来的炮弹。有一片山草被烧光了,我在附近捡了几块碎弹片,背水回去后我喊叫大家过来看弹片。严治平见了笑着说:“你这碎弹渣算个屁,我们班长吴尚斌在天保农场捡了几个那才算叫大。一块弹皮足有两斤重呢。”
  
  严治平又说:“有一次我从偏马查线回来时搭坐一辆军车,车上有两个兵已经不行了。一身是血,躺在车厢板上。有一个军官脖子弯喉咙处炸进去一块差不多有半尺宽的弹皮,那弹皮有一半卷着象刀子样露在外边,车子一颠、鲜红的血顺着弹皮往外冒血泡泡。那军官还睁着眼,上衣全是血,已不会说话。有一个新兵跪在车上抱着斜躺在他身上的这个军官,吓得呜呜直哭。车上有个老兵胳膊受伤了,缠着绷巾袋,大声责备在哭的新兵,那老兵好凶,瞪着血红的眼睛吼道:哭你妈个B!平时副连长待你那么好,看你那熊样?!把他抱好了!.........那新兵不敢再哭,也不敢往车厢里看。过了一小会,新兵望着受伤的老兵哆嗦着说:班长,副连长他......他睡着了。老兵张着嘴巴顺着车厢板爬过来,用手探了下副连长鼻空,哇的一声哭起来,那位副连长不知啥时候已闭上眼睛。我一直坐在车尾,在那马路口转弯处车减速时跳下车。这个场面我也怕了。”严治平的这个经历,不同场合我已听他说了三次了。每次听到心里都是那么难受。
  
  上午,双方炮火仍在继续,班长和王国良、颜峰值班。
  
  中午的时候,我坐在床上吃压缩饼干,我们前天已经断粮了。昨天酸菜罐头也吃光了,还有二斤煤油可以烧点开水。这几天敌人封锁三转弯公路,昨天下午有一辆车在三转弯爬坡时被打中了,燃烧了一个多小时。这时,我听到陡坡小路下边有人在喊叫:“上边有人吗?!.........喂!上边有人吗?..........喂!上边有人吗?!........”
  
  我歪着头向下边望望,有三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在陡坡下用手摇晃着绳索和电话线。我朝他们喊了一声:“哪个部队的?!”
  
  对方回答:“我们是一军一师的!.......一师的!35154部队!........35154部队!!”
  
  连长许正楼走过来看了一眼对他们喊:“上来吧!”这三个人满身大汗的喘着粗气攀上来了,带头的军官说:“这坡好陡呀,天梯似的。”看他们的打扮就知道是南京军区的了。和我们上来时一个样,穿着正儿八经的。
  
  三人中有两人是穿四个口袋的军官,腰间扎着武装带,挂着手枪和弹夹。左肩右斜是望远镜,右肩左斜是资料包和水壶。背着背包头带钢盔,腿打绑带,脚穿深腰解放鞋。为首的河南籍连长穿身新军装,还记着风纪扣,已经浑身湿透。听他们自已介绍,长得漂亮些的美男子军官是个排长,姓陈,上海人,这人挺和气。还有一位木纳一点,有些紧紧张张的这个黑瘦瘦的兵,他背了个大行军包,提着个折叠式铁托冲锋枪。看来包包很重,满头大汗直流,还以为是个新兵,问过才知道是82年兵,名叫张爱保,是个副班长。
  
  那个河南籍记风纪扣的连长,是洛阳孟津县人。给他拉老乡关系,架子挺大,几句话后就开始冷淡我,我也就不喜欢再塔理他了。倒是这个陈排长很和气,很合得来,问我些事,我都毫不保留。给他介绍了观察所的情况,陈排长说他们大部队还没上来,他们侦察分队先上来熟悉一下前边的情况,对口交接单位是32师侦察连余连长他们。
  
  下午3点钟,敌人发疯似的炮轰船头、天保。船头检查站有个楼顶上有个旗杆,天天飘扬着一面五星红旗。今天不知咋了,越南人跟这面国旗过不去,赌气似的炮轰。
  
  344高地敌两门直瞄炮又恢复了射击,544高地三门直瞄炮,337高地一门直瞄炮。这三个高地六门直瞄炮一齐向船头那面五星红旗开火。船头到处都是炮弹爆炸后升起的滚滚浪烟巨尘,敌人打了近百发炮弹,那面红旗在硝烟尘浪中飘然落下。浓烟中,我们看到一个士兵手里握着那面飘落下的红色国旗,攀上楼顶。又有几发炮弹在那撞楼房四周爆炸,有几处房子燃烧很旺,燃烧的火焰腾起数丈高的黑烟,浓烟拂过,望远镜里我看见那位勇敢的士兵敏捷的抓着一根绳索滑下楼去,硝烟中隐去了他的身影。再望旗杆上端,那面鲜艳的国旗已在硝烟中高高飘扬。敌人又打了一个多小时,那面国旗似有灵气,傲然毅立在硝烟炮火中,高高的迎风飘扬!
  
  下午五点,炮火停熄了一会,船头和天保都有不少士兵在往村子外边奔跑,两辆绿色的救护车急急的开往哪里,伤亡肯定不小。
  
  黄昏,我特地看了看远方的船头村。硝烟还在升起,火焰已熄,楼顶旗杆上鲜艳的五星红旗还在高高迎风飘扬。时有缕缕硝烟拂过,今天的国旗显得格外的醒目,格外的鲜艳!
  
  晚上,大家开了个会。连长说今天我们断粮了,明天谁去县城买菜买粮?大家听了都不吱声。这些天敌人炮击很猛,昨天三转弯公路燃烧的汽车谁都看见了,天保江对面也打着了一辆行驶中的汽车,粮食供应是炊事员栾加利负责的事。上次我陪他去营指他才填了入党申请书,现在已是预备党员,是吴副营长特批的。看没人说话,我不愿看到大家这幅熊样,就自报奋勇说:“连长,明天我去!”
  
  睡觉的时候,一师的陈排长找我,说明天也想随我一起去县城买菜买粮油,凑我们的车,我说:“可以,准备一下,明天早上走时叫你。”
  
  11月24日,晨雾
  
  早上,我和一师陈排长早早下山。6点30分,在公路边香蕉林旁那个防炮洞附近乘上五连的解放车,五连连长宋健在车上。他是山东人,我认识。驾驶室里还能坐下一个人,陈排长执意让我坐驾驶室,他坐车厢。推让之下,我建议两人都坐后车厢,两人说说话不着急。这一会雾大,敌人根本看不见。.坐哪都没危险。五连连长要去团部办事,我们就随车去了曼棍。
  
  中午在团部吃饭,我警卫排的老乡王飞今天不知去了哪里。我俩没有饭碗,就站在那看别人吃饭。团政治处有个王干事,心肠特好,浙江人,非常善良。他走近我俩,问是否没有碗吃饭?我说是,陈排长说他不饿。王干事把蹲在一边正吃饭的两个士兵的菜碗倒进了他们的饭碗里,涮洗干净后又找了两双筷子,我俩吃上了饭。这么个小事,陈排长好感激。吃完送碗时再三谢过王干事,还把部队番号写下来留给这位干事。
   
  (注:这位团政治处干事,战后我遇到过他好多次,我都向他敬礼。在我心里,他是那样的美。2008年6月,一位炮十六团的战友在我博客里看了这篇文章后留言,我于是点开了这位战友的博客,一看相册,正是当年在曼棍给我们碗筷吃饭的王干事。我好激动,做梦也没想到会在二十多年后网络上相遇。我们马上接通了电话,才知道他叫王平才,现在浙江丽水工作,战前任三连指导员,我们二营副营长吴英来战前任三连连长,他们是老搭挡。更有意思的是,我的老班长汪如申以前也在三连侦察班任班长,84年初才调到六连当侦察班长,就这样,班长也在网上找到了他的老指导员王平才,真是缘份啊。)
  
  下午2点,我们从曼棍出发。经过三转弯时,能见度良好,路边新增不少弹坑。陈排长我俩蹲在后车厢,每人蹲一车箱拐角,汽车轮子每驶过一个弹坑,车厢板便会激烈地像簸箕一样把我们簸起来。我两只手死死的扣紧后车帮,浑身的肌肉随着车子的颠簸而没有节奏地震动着。我反复提醒陈排长,注意路边大深一点的弹坑和凹地,如果敌人炮击这辆汽车,迅速跳车,卧倒在弹坑里。陈排长刚到战区,显得有些紧张,他说一切听我吩咐。汽车吼叫着爬过三转弯,驶过跤扯城,我俩才放松警惕。一路聊天,直奔县城,夜宿麻栗坡县政府招待所,每人住宿费七毛。晚上吃红米饭,南瓜汤,还有抄豆角。陈排长加了份红烧肉,一瓶白兰地.。我要了一瓶汽酒,另要一盘辣椒抄猪耳朵。两人合伙吃,夜宿同一房间。今夜睡得好香,听不见枪炮声的夜晚真美。
袁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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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战地情深
  
  
  1984年11月25日,晴
  
  上午在县城办完了事后,时间尚早。五连宋健连长说:“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下午3点30分大家在出城的这个路口集合,大家记准时间,别误点了。”
  
  一师指挥连陈排长想去逛街,我陪他转了一圈。麻栗坡县城太小,还没俺老家的小镇大。来过几次了,就这么点地方,该去的都去了,没啥看头,我去照像馆替战友们取回相片,就去看电影了。陈排长是上海市人,见过大世面,电影院公告上的这个影片早看过,我就一个人去了。影院里人不是很多,有几十人吧,除了当兵的,就没啥老百姓了。一共看了两部影片,一片是<<少林小子>>,另一片是<<大破红岩寺>>。第二片是加场,加场不加钱。今天可是占了便宜,两部片子演地都很精彩,看的很开心。
  下午返回时,汽车经过跤趾城炮阵地。五连连长去看望五连的士兵,大家争着跟他打着呼。他在县城买了两条“大重九”香烟,给士兵们发烟,一个班一盒。有个排长想多要一盒,他只给一根,那排长不干,就抢。他把烟举得高高的,他是山东人,个子高,谁也够不着。几个老班长一齐上,有人把他后腰抱着,有人搬胳膊,剩下的几盒“大重九”被疯抢了。五连连长笑着骂这群老兵是土匪,占了便宜的老兵们都咯咯的笑,五连指导员沈小平也跟着乐。士兵们在抽大重九,还有人会吐烟圈,一个圆圈接一个圆圈的排着队吐出来.........五连的官兵情谊真让我羡慕。五连连长吆喝大家:把炮给我打准了,下次来奖励大伙精装云烟.........阵地上传来官兵们开心的哈哈大笑声。
  五连炮阵地和我们六连炮阵地靠在一起,我去连部账蓬问指导员要了几份报纸。我们在山上几个月没有看到报纸了,几乎隔绝了外界的信息。今天还有我两封信,一封是杨焕坡他哥给我写的回信,信中让我保重的同时也表示他全家对我感谢。另一封是我家里的来信,我拆开信细心的看。大哥在信中说,三哥前不久结婚了,三嫂是建筑公司胡经理的女儿。她是我在建筑队干小工时的工友杨东的表姐,我入伍前见过她,人很不错。信中还说,今年家里又建了两套新房子,买了一台彩电,还买了一部进口摩托车。
  
  读着信,我好开心。这真是好消息啊,我参军前,全村三千多口人,只有一家拥有一台14寸黑白电视机。每当晚上有电时,这家主人院子里总是早早坐着黑压压的人群。有的是走二里路来看电视的。那时我就想,等挣到钱了也买一台,听说买一台黑白电视机得六百多呢。现在可好啦,我家也买得起电视了,而且是比黑白电视机高一个档次的彩色电视机。真高兴啊,副指导员王松山看到我兴高彩烈的样子说:“啥好事把你美成这了,快过来。咱指导员给你说个好事。”我把家信装进挂包里,心里喜滋滋地想,我入党的事可能有着落了。到前线后我已递交过两次入党申请书了。
  
  我激动的走上前,指导员说:“这里有九双鞋垫子,是云南各地群众寄来的慰问品。都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拿回观察所每人发一双,另外还有十六封公开信。是全国各地学生寄给前线士兵的,阵地的人都已看过,收上来你们拿回去也看看。”我把这些东西装进挂包里,还想等着指导员再说点什么。但指导员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向炮位走去,走几米远后又回头说:“回去向连长和同志们都问个好!”看没啥希望了,我只好跟副指员王松山握手告辞。
  在公路边,我遇见了几个同乡战友。老乡相见总是很亲很亲,聊天时,开过来一辆运送伤员的车,车厢里是两层的钢架床。有几个伤员被固定在床上,有一个兵在车上看护。过了一会,又驶过来一辆蒙着伪装网的解放牌车,车厢里装了不少士兵遗体,后车厢板上方用一小块绿帆布遮档,汽车从我们身边驶过,车风把帆布吹的一起一卷,能清楚的看清车里。汽车过后,飘来缕缕血腥。 战友邱喜发说:“经常看见运送烈士的车从此经过,刚开始大家都伤心落泪,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天黑下来时,我们返回观察所。汽车闭灯行驶。三转弯公路今天又被越军打中一辆解放牌车,我们驶过时汽车已经烧尽。只剩骨架,尚有余烟,有民工在用铁锹往路边推。回观察所后,大家都帮忙洗菜做饭,他们已饿极了。我去背水,颜峰不让,夺过水壶就去了。就从这一点,可以看到战友之间的友情是多么的浓。
  
  晚饭后,我给连长交账。今天共用去67元6毛5分,连长细心看过每一张发票,合计后还差1毛5分对不住账。我觉得奇怪,后来把挂包抖了又抖,找到了三个面值五分钱硬币。分文没差,连长当面表扬我今天表现不错。然后,连长把鞋垫子分发给大家,又交待我一个任务:“今夜,要把我们在观察所这几月的战斗情况写成汇报材料,营长今天中午打来电话交待的,团政治处等着要。”
  
  我答:“是!”
  
  听班长汪如申说,今天我团炮击越南郎哈近方176高地左后方敌炮阵地,第一次射击远了百米,命中居民房,民房燃烧失火。目标修正后,第二次齐射准确命中敌炮阵地,共打了六个齐射,引爆一个敌弹药堆集所,燃烧两个多小时。
袁暑红
原一师三团八连四班战士
1984年7月赴老山前线541 140 101等高地主要战斗经历115与211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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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敌特偷袭
  
  1984年11月26,晨雾 。
  
  今晨的雾很大,昨夜班长汪如申值班。凌晨三点的时侯,前沿步兵阵地传来阵阵枪炮声,持续有二十多分钟,后来有零星的手榴弹爆炸声传来,以后战场就静下来了,估计是敌人偷袭或故意骚扰。
  
  我想睡一会,但怎么也睡不着。拉被子蒙着头,还是睡不着。心里慌慌的,脑子乱乱的,闭上眼就似有人在我床前站立,坐起来四周看看,什么也没有。听到草丛中有响动,随手拿起冲锋枪,下床蹲在一边,警惕注视林中,不放过任何可凝之处,并没发现什么。
  严治平正在站岗,他向我投了个小石仔,干咳一声。看到了他,正端着枪,靠峭壁站着。我走过去,他小声问我干吗不睡,我说心里发慌睡不着。他穿着大衣,身边摆了一排拧开盖子的手榴弹。这时,后山传来似有人走路的响动,严治平贴近我耳朵说,这声音己响了三次了。我压低声音答道:“感觉有情况,小路上的绊线手榴弹一响咱就投弹,管他是谁。”我俩的冲锋枪都是满弹夹子弹,还有十个装满子弹的备用弹夹。我们密切的注视着两个山道口,紧张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突然,山下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枪声大作。枪声是从后山山下高炮阵地方向传来,突然响起的枪声,惊醒了连长和其它几位战友,大家纷纷拿起武器,拉响枪拴,连长急促地说:“大家不要乱,各就各位。”严治平向连长报告了刚才发生的情况,山下的枪声打的更激烈了,能听到后山小路咚咚的杂乱脚步声。连长判断是敌特工偷袭高炮阵地和女子救护队营地,也或是偷袭我们不成摸错了路。根据山下枪声的密集度,可能敌人来了不少。连长用电台向营长报告,问是否让我们支援高炮部队,营长在电台里用明语命令:“许正楼,你给我听好了,雾太大,趴在那别动,敌人来了就投手榴弹!其它的事,你他娘的别管!”我们遵照营长的命令,严阵以待。不久,山下的枪声惭惭稀落下来。后山小路又传来糟杂的脚步声,慢慢又恢复了黑夜的寂静。 浓雾笼罩的深夜,让我冷得哆嗦,但再无睡意。
  
   (注:后山小路距我们住处约150米,这条路是那马村通向山顶远方芭蕉坪的,白天小路上走人我们听不见脚步声,夜间住在大山上,有点动静听得特清。即使是轻手轻脚,大山上林密草深,有各类动物,如:野鸡、野猪、松鼠、猫头鹰、黄鼠狼等。动物的嗅觉比人敏感千倍,有点点声音动物就会在杂草中狂奔,它怕是猎人。人不走动,动物就灵敏的不动听动静。人再走动,动物也就再惊,所以山上的动物也会为我们站岗。我们夜间住在山上,都尽量不解手或少解,避免造成响声。也尽量不使用清凉油、风油精一类的东西。因为气味较大,如有微风吹过,敌特工能闻到气味。据上级通报,这次敌人特工队是来偷袭我们观察所的,在清泉池附近岔路口走错了路,误闯32师高炮阵地,被乱枪打死三人,其余趁大雾逃脱。有一人在林中迷路,在芭蕉坪被边防连活捉。据俘虏交待,敌人这次行动失败,主要是雾大,能见度只有几米,找不对方向。我们观察所被越军特工列为一号打击目标。)
  早上八点多,我经过一师陈排长的住处,他正用扑克牌在床上算命。觉得好奇,蹲在一边看他算,见摆了几次都不通。陈排长骂道:“他妈的,今天咋搞的。三遍都没通,眼皮还巴登巴登跳。”
  
  我恳求说:“也给我算算吧。”
  
  陈排长说:“算一年还是一月?也可以算一天。”
  
  我说算一天就行,就算算今天吧,到晚上我就能知道准不准。陈排长递扑克牌给我,让我先洗一下牌,他接过扑克牌拿在手中,神密的闭一下眼,然后往牌上“呼呼”的吹两口“仙”气,用另外一种算法给我占了一卜。
  
  他笑着说:“今天有惊无险,能冲过难关。但要千万小心。”我哈哈笑笑,心想这种扑克游戏,其实我也会玩,常常自已盘腿坐在床上给自己算,消磨时间而已。寻求点心理安慰,我还给我们连长算过呢,逗他玩嘛。有一次,我“算”到连长快交桃花运了,连长笑着说算得真准,我好开心.........因为连长看信时,我站在他后面偷看到信上说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哈哈。
  
  看我嘻嘻笑,陈排长一本正经地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心诚则灵,我可是试过多次,很灵!”陈排长让我坐在床上,他继续说:“这54张牌吧,大王和小鬼,代表太阳和月亮。余下的52张牌,代表一年有52个星期。梅花、红桃、方块、黑桃,这四种花,代表一年有四个季节。也代表春、夏、秋、冬,每种花从A到老K,共计13张牌,代表一年有12个月另加1个润月。从1到13数字相加,共91点,是一个季节的天数。4个91点相加,共364点,大王和小鬼代表太阳和月亮,分别在一天24小时内出现,这两张牌只能算1点,合加起来365点。刚好一年的天数。今年润十月,流年不利,多血光之灾,所以要时时小心才是。扑克牌中暗含有天、地、日、月、人、文杂项。比如:A代表坚定,2代表不满,3代表混乱,4代表称心,5代表工作,6代表如意,7代表曲折,8代表灾难,9代表男友,10代表财富,J代表小人,Q代表爱情,K代表贵人。每张牌不同的塔配有不同的含义,每个人都得从1当做起点,经过2、3、4、5、6、7、8、9等环节,人生只要不轻易放弃,一步一个脚印的干好,就能做到K这个高点,就是贵人。再往上做得好,就是做大王。做的不好,就是小鬼。这是日本天文学家和心理学专家以及命里学家经过三十多年潜心研究出的最新成果,已在世界范围大学生中进行过测试,准确率达百分之九十三以上,呵呵.......”听了陈排长对扑克牌的讲解,觉得今天还真学了个能,小小的扑克牌竞有如此大的学问,佩服!不愧是上海大城市的人。
  
  上午,双方继续炮战。炮五团打了好几个目标,听杨刚欣排长说,他们过几天就要撤下去了,他给我写了个通信地扯:昆明,35303部队指挥连。还给我一张照片做留念,我也给他留下了通信地扯:十支局,35316部队58分队。
  中午12点的时候,连长审阅了我写的<<六连观察所战斗情况汇报>>,点头满意。下午13点10分,连长命令我和严治平一起去偏马营指执行任务,我负责送汇报材料,严治平去修理电话单机,营指住有技师。正要下山时,南榔村遭到敌炮击,但大部分炮弹打在村外的慌坡上,越南人又在瞎打。
  
  走下这段陡峭路,远方接二连三地传来阵阵爆炸声。越军又对南榔村和南榔左下方200多米处炮击,村子里有房子着火,浓烟滚滚。由于炸点距我们很远,我俩并不在意,走过甘蔗林后,便从小树林斜穿过去,再过一块香蕉林,就是去偏马的公路。
  
  今天那马至偏马这条路很少有车经过,快走一半路时,路上驶来一辆小电台车。严治平站在靠路中间早早招手,小电台车靠近我俩时减速,我俩赶快靠边,笑脸相迎,没想到小电台车司机突然猛踩油门飞速而过。卷起的尘烟眯了我的眼睛,严治平边“呸呸呸”吐呛进嘴中的灰尘,边破口大骂:“日你妈!跑这么快去死呀。让你狗日地翻沟里!”接近偏马时,路两侧弹坑明显增多,能看到天保农场上方的慌坡上有无数个弹坑。到偏马村口,路上有几个大弹坑,望一眼边防七连的兰球场,被炸地一塌糊涂。有间车库也被炸塌。我俩走进偏马村,村里已被炸地不成样子,跨过铁丝网就是营指挥所山洞。有几个士兵在村中间的一个小山峰悬崖凹洞处躲炮,看到我俩来,都很惊讶的朝这边张望。
  
  我俩走进营指山洞,山洞里很暗。在值班电话旁只点有两根小蜡烛,营长在打着手电筒看地图。我没敢打扰,就去找我们排长屈健,严治平去找技师。屈排长正在睡觉,拍醒他说明来意,赶快起床。他拿上材料去找营长,营长把材料递给教导员。从屈健排长和教导员的谈话中,我听明白了,战前在全师军事大比武中,我们六连侦察班成绩突出,侦察兵分队考核,我们班三个侦察员包揽了前三名。我们三个侦察员和班长汪如申的照片和事迹被刊登在军报头版。现在军报记者要进行跟踪报道。由于前线战斗激烈,不便采访,团政治处让营里把我们侦察班的作战材料报上去。另外,教导员告诉我,全团侦察兵分队侦察的敌人目标,我们观察所排名第一,占全团侦察目标总数的六成多。并保障全团九次射击,获团里嘉奖一次。看到营部炊事班正在外边悬崖洞一侧做饭,我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老乡党进友给我找了个碗筷,中午饭是要在这里吃了。
  严治平已修好了电话单机,我和排长屈健正聊天时,营部小个子炊事班长握着勺子走进山洞,他进洞就大吵大叫:“我这个炊事班长没法当了,谁愿干谁干!天天吃饭时候添人,外面打着炮,我容易吗?!他奶奶的............”小个子炊事班长拿了些盐,骂骂咧咧的跑出洞去。我听了这话心里不舒服,严治平也有些生气。我俩想走,远处传来阵阵爆炸声。屈排长说:“现在别走,外面正打炮,一会吃过饭再走。炊事班长就是个爱罗罗嗦嗦的人。”
  
  党进友说:“平时不添人他也这熊样,天天跟女人似地唠唠叨叨,别和他一样,饭照样吃,一会我给你们打饭。”正说着话,有几发炮弹打在偏马村西边,站在洞里能看到爆烟。此时饭已做好,炊事员正往锅灶里泼水,没有燃完的木柴冒着大烟。听到爆炸声,三个炊事员飞奔进洞。偏马村已没有房屋可炸,敌人可能发现了炊烟,也或是例行炮轰。小个子炊事班长又开始发火了:“大家都看见了,这饭没法做了,谁饿谁出去做,老子不做了.........天天添人吃饭,不交伙食费........”我俩再也听不下去了,挤出山洞,向村外狂奔。身后传来教导员的喊声:“姚万富!你俩路上小心点!小心一点!”我回首叫了声“教导员保重”,脚步并没有停止。
  
  (注:由于偏马村常遭炮击,炊事员在外面做饭的危险系数极大。当一个人天天处于生命危险之中工作时,会产生恐惧和焦燥情绪。从心理学上讲,他需要多种方式排泄这种情绪。多年以后,我便理解了炊事班长的那种唠叨,他并非不愿让我们吃饭,而是在找理由排泄他心中的急燥情绪。越危险,他就会越罗嗦。但他自已并不觉得这样会给别人造成什么伤害。)
  
  跑到村口,营部侦察员吴玉才、姜道德、周宾三人刚从山上跑下来。他们大汗淋淋,周宾说:“我们观察所已挨了十多发炮弹,越军还在炮击,五连连长要我们先下山防炮,马红排长他俩在观察所值班......现在别走......很危险........”
  
  跑出偏马村,我俩就不跑那么急了。走一会跑一会,敌人并没有向我俩炮击。到那马村五连老乡郭富乐那里,他给我几串香蕉,富乐笑着说:“晚上摸黑去砍这一大串香蕉,扛回来就放房间地上,天亮看见香蕉串里塞了两颗手榴弹,导火索都在外边滴溜着,好玄那,哈哈。”我说谢谢你地香蕉,这香蕉可是富乐老弟冒着丢小命的危险换来地,你真命大。
  
  我拿了香蕉,没敢久留,就上观察所了。上山后,我俩向连长报到,连长有点不信我俩已去营指,还向屈健排长打电话讯问,证明确实去了。
  
  今天越军向我方打了足有一万发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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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毁灭敌剿
  
  1984年11月27日
  
  上午,五连电话兵郭富乐上观察所来找我玩。他想上山来看看越南兵到底长得啥样,还想看看越南女兵。
  
  郭富乐和另外两个电话员常住那马,负责电话线路安全维护。外出查线时,常能搞到些象香蕉、木瓜、野梨、柑蔗及一些山果。他今天上山来给我带来两个木瓜,已经捂熟了,金黄黄的吃着真不赖。富乐说:“昨天晚上,那马村北边的学校门前香蕉林里落了三发炮弹,有一发没爆炸,刚才上山时看到村里一个老汉在挖那发没响的炮弹。炮弹钻进土里不算深,那老汉说他喜欢挖不爆炸的炮弹,家里加上这一颗已有十三颗了。其它的那些是在船头和天保挖的,问他挖这些弹头有啥用,老汉说咋会没用?拉到集市上换票子,能卖七、八分钱一斤,一颗弹丸少说也有四、五十斤重........."我听了觉得挺有意思,我说难道不怕弹头在家爆炸吗?富乐笑着说谁知道会不会爆炸,这老汉真是个二蛋, 哈哈。
  能见度好一点时,我带富乐去观察所看越南女兵。在越军直瞄炮附近找,没有。平时544高地左边的那门直瞄炮工事旁总有越南女兵出来活动,我把炮队镜转向越南境内小青山后边向左几十米的江边。让富乐看,告诉他这里是越南女兵常来洗澡的地方,一般一两个人时我们不打。三个以上我们就开炮,向下游几十米有两颗高大的香蕉树,还有个小土丘,那里有条小路,那是男兵常洗澡的地方。一般选在黄昏时,他们以为安全,其实我们看得清清楚楚。
  
  郭富乐是第一次在高倍炮队镜里看越南境内,又看了几个村庄,还有道路上行驶的汽车。他显得有些兴奋,说在炮队镜里感觉离越南只有一里地。
 
  这时,我看到越南183高地右侧土路上有一个士兵在慢悠悠的走路,肩上扛有什么东西,我打开40倍望远镜的庶盖。让富乐看,富乐看了一会,笑着说:“这龟孙去拉屎啦,哈哈.....”我用炮队镜看过去,果然看到那位越南兵蹲在草丛中,只能看到他的上身,那越南兵从草丛中走出来后,我看清了他拿的是一拐黑色电话线。最后消失在小青山山后路右侧的树林中。我拿起侦察记录本记下这个情况:11月27日,上午9时48分,183高地右侧公路,发现越军电话兵一人,肩扛电话线,沿路面行走,在路边草丛中蹲约三分钟,消失在小青山山后公路右侧树林处。观察记录人:姚万富。
  
  上午10点20分,敌344高地直瞄炮一门,544高地直瞄炮一门,738高地左侧直瞄炮一门,形成交叉火力对我军步兵404高地、662.6高地进行直瞄炮击。炮弹打在我军步兵阵地上,土石横飞,爆炸声阵阵传来,令人愀心。炮弹爆炸后不断升起硝烟,飘向天空。但看不到我方士兵,可能都在地下工事隐藏。我军偏马直瞄炮对敌344高地直瞄炮打了十几发炮弹,敌炮哑巴。
  
  544高地、738高地敌直瞄炮没被压制,我军在南榔山上的高机对敌炮平射,没对敌炮起到作用,可能是高射弹没打进敌人的炮口里 。敌直瞄炮凭借坚固工事,继续射击........ 敌人这个打法,我军步兵弟兄们可是吃老亏了,我心里着急,我军的指挥官得赶快想办法把敌直瞄炮敲掉,这样下去,死人会很多很多!
  
  10点45分,敌人对甘田村及周边地区打了一百多发炮弹,很多炮弹落地时和石头相撞,碰出大片火花。炮弹爆炸时声音脆响,钻进地下的炮弹爆炸声音有点发闷。那里没有军事目标,也没有老百姓,瞎打。
  在甘田左下方沿江公路,有三辆汽车跑地很快,敌人追着汽车打炮,汽车一直在炸点爆烟中飞驰,车上司机真是命大,那么多炮弹没炸着。有一辆车在岔路口开上山,上山这条路弯弯曲曲能开向老山主峰。汽车爬上一段山路,我发现山路左边有个小山包上有辆坦克,是老式坦克,在山顶上卧着向越南境内开炮,坦克炮是在打清水口的敌161高地。161高地是在那拉口左远方开阔地里的一座小孤山,以前40师傅连长曾指挥炮火用90发炮弹炸毁敌三辆坦克一辆装甲车。就是那里,现在还有一辆被炸毁后烧黑的敌坦克趴在草丛里,那个高地山洞里藏有敌六O炮小分队,我把炮队镜转过去看161高地,山边空地上躺着一具敌尸。尸体旁有一门歪斜的小六O炮,在坦克炮的轰击下,161高地土石飞溅,爆声阵阵,黑烟飘动着,山草燃烧着火焰。这个倒霉的越军士兵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家伙早就该死了。经常看到他们在那里架炮打我军步兵,32师小炮打了很多次,敌人总是打几炮就跑,六O炮不太重,看到敌人抱着小炮还能跑快。三番五次老是整不着他们,每次看到他们,我就喊32师余连长他们快打。急得我直躲脚。我们的重炮不喜欢打这样的小目标,坦克炮可是立了大功,今天总算整死一个出出气,不知道这辆坦克是哪个部队的,可能是32步兵师向坦克团借来的。多借点就好了。
  
  10点58分,我火箭炮部队213团对敌开炮。火箭弹呼啸着带着哨音从我们观察所上空飞向敌阵,那令人兴奋的“啾啾啾啾”声让我手舞足蹈,我嘴里也模仿发出“啾啾啾啾”的口哨声,连长说我学地真象。火箭炮打了十几个齐射,弹着点先后落在清水桥、926高地、那端近方以及183高地周围。那端近方的转弯公路,火箭弹凌空爆炸,刚刚下车的十多个越军士兵躺了一地。又有弹群爆炸,汽车被燃着,有一个士兵身上着了火,跑动几步倒在草丛中燃烧。
  
  11点30分,阳光强烈地照耀着大地,出现晕雾。我多个炮阵地向敌纵深射击,我们看不清炸点。只能听到阵阵爆炸声和看到弹群爆炸后升起的浓烟,详细情况无能为力。下午,我重炮阵地向敌纵深射击,越军没啥还击。
  
  1984年11月28日.轻雾
  
  早晨6点45分,我军的炮就开火了。此时天刚亮,雾不太大。先是盘龙江沿线的122毫米榴弹炮开炮,紧接着炮五团的130毫米加农炮向越军纵深开炮。
  7点整,我团一营在巴焦坪向越军红光机场进行破坏性射击,二营三营分别在跤扯城、夭六对越军纵深386个目标进行干扰性射击。约十分钟后,敌人的炮弹就打过来了,天保农场右后方江边我军炮阵地遭敌炮火覆盖。有不少炮弹打在江里,水柱炸起数丈高,有人员伤亡,炮烟拂过,有救护车前往救人。有一个弹群打在我方船头检查站,命中楼房,炸起很大尘烟,但没着火。硝烟中,船头检查站楼顶上空的五星红旗仍在高高飘扬。
  上午9点20分,我重炮部队对越南郎冲村三公里范围内进行地毯式轰炸。一片树林中隐蔽公路路段升起滚滚浓烟,有爆炸声,有团团黑烟卷着火球升起,天空几乎被黑烟庶盖。郎冲村也被弹群覆盖,大火熊熊燃烧,浓烟翻滚。有两处腾空升起几十米火球,这是引爆了敌人的弹药堆集所。这个村住有不少越军后勤兵,我们观察所先后有十几次要求炮击,上级都没批准。郎冲村多为木制结构草房,燃烧弹命中后很易着火,大火将近烧了二个小时,这个村距我观察所直线距里15500米,40倍望远镜里,熊熊大火燃烧的场面近在眼着。能看到敌人在火浪中奔跑,郎冲村近方的敌炮阵地,被轮番轰炸数遍。这是我军首次对敌没有住老百姓的越军村寨屯兵点,进行毁灭性打击。据有关部门透露,这次轰炸是我军侦察兵特工队深入敌后,在郎冲村附近的山上隐蔽指挥,用无线电报告并修正目标。看着敌人,指挥我军炮火打的。炮火很猛,目标很准,效果很好。树林中是敌运兵车,正集结待命,遭我炮火覆盖,人车具毁,得到这个消息,大家很兴奋。有一种也想去敌后侦察的冲动。越南郎冲村,今天是最血腥的一天。
  
  整个上午,敌几门山顶上的直瞄炮不停的向我步兵阵地射击,还有敌炮向我马店、偏马、天保、船头、南榔、甘田等村寨炮击,三转弯公路每分钟都有炮弹爆炸。三转弯公路,上午很少有车辆经过,没有汽车被打到。那马村还是没有落弹,我看到那位大娘在门前晒咖啡。
  
  中午12点10分,我火箭炮部队213团开始对敌步兵阵地进行火力急袭。第一个齐射弹群炸在13界碑附近2号阵地前方几百米处,敌弹药堆集所爆炸起火,燃烧了一个多小时。紧接着火箭炮对越南小青山的敌观察所打了二个覆盖,敌观察所周围的树草都在燃烧,敌人的侦察兵今天真是倒了血霉。火箭炮又对敌183高地右侧山凹里打了一个齐射,今天的火箭弹和往常不同,打哪里哪里着火。火箭弹向敌544高地后方山凹里打了两个齐射,大家都很开心,有黑烟高高升起,黑烟越过544高地升向高空,544高地后方山凹是敌人的老窝,183高地右侧公路天天都有步兵、电话兵、军工、民兵从小青山山后边小道进去,要是往那放点毒气,敌人会死的更多,可能不准放毒气。
  下午,连长接到屈健排长从营指挥所打来的电话。屈排长说:“我营跤扯城炮阵地遭敌152毫米加榴炮袭击,落弹数十发。四连阵地落弹17发,有一发炮弹在一炮位三米处爆炸,有一发在二炮和三炮之间爆炸,炮弹威力很大,弹片飞到弹药所的马袋上着火,在场人员立即进行抢救,用水灭火,大衣烧坏一件,报话机天线炸坏一个,人员无伤亡。我连阵地落弹一枚,没有爆炸。哑弹挖出后在山谷深埋,战斗中,有士兵发现跤扯城北边山顶有两民妇,凝似敌特工,兄弟部队派一个班上山包抄,到山顶后,两民妇已无踪影,附近林中搜查末果。
  晚上8点35分,敌人炮击我观察所。山顶落弹数枚,有碎石滚落。有一群炮弹呼啸着从我们头顶飞过,发出怪怪的声音,炸点落在后山小道附近,山下高炮部队和女子救护队也遭到炮击。
  那马村今夜看不到一点灯光。睡觉后,一师陈排长找我,他让我给连长说一声,今晚上大家都很玄,敌人的弹道再低半米位,大家都活不成。建议修工事,那几颗大树得砍掉,炮弹打到树上造成空炸,大家伙都完蛋。我觉得陈排长说的有理,当时去找我们连长,听了陈排长的阐述,连长当即表示同意,明天开始修防炮工事。
  
  今晚战区较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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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战场迷雾
  
  1984年11月29日,浓雾 。
  
  今晨的雾气特别大。早上起来,摸摸我的被子好潮湿,蚊账好象被水淋了一样。地面上湿露露的,一团团会游动的大雾把人裹进来,一团刚过,铺天盖地的大雾迎面又来一团,感觉生活在天上。

  早晨6点30分,213团40管火箭炮阵地向敌方打了一个齐射,弹着点在清水方向。接下来敌我双方又零零散散的打了几阵子,只能听见沉闷的枪炮声在山谷中回荡。雾天的发射击火声、爆炸声和睛天有很大的不同,雾天炮声久久在山谷中隆隆回响,晴天则短促音脆。
  
  中午,我去后山清泉池洗澡,小路两侧新炸了不少弹坑。有很多处山草,被烧得只剩下一片片黑呼呼的草根。有几棵树也被烧毁,水池附近也落了很多炮弹,有一枚炮弹打在水池里,透过清沏如镜的水面,能看到水池深了许多。水中已看不见那群小鱼苗,平时接水用的半片竹筒水槽不知被炸飞到何处。在不远处,我找到了以前藏在草丛中的另一半竹筒,重新架好水槽接管。
  
  水池旁的这棵参天大树中部,有一块手掌大的弹片牢牢的钉在树杆上。我爬上树很用力都没拔下来,树杆上飞进了好多个核桃般大小的弹片。有些弹片进的不太深,能看得见。每个弹空处都在往外渗液,大树枝上常见的两只活泼可爱的小松鼠,现在只看见有一个在树技上来回走动着,发出唧唧的哀呜。我在这里转了一圈,大概数了一下,新添了大约三十个弹坑。我随便捡了些弹片,用手绢包好留做纪念 。
  
  晚上18点50分,213团40管火箭炮阵地向清水口射击。据说是我前沿潜伏的侦察兵发现13名越军在清水一带活动,呼叫炮火覆盖。但我们因雾太大看不见,有些情况需要向32师侦察兵了解,他们直接和师部有专线联系。32师现在是老山前线主力师。
  
  今天的能见度一天都看不出去,最远看到天保农场的甘蔗地。
  
  晚上20点,我找杨排长玩,顾祝华说老杨下山了,明天才回来。我又去了一师陈排长那里,陈排长的小账蓬靠峭壁搭盖,十多米高的悬崖高处刚好向外伸出了一段老虎嘴似的岩石。这个位置选的不错,陈排长让我看了他的笔记本,本里记了很多流行歌词。陈排长唱给我听,张爱保坐在小账蓬外的石座上用小木棍有节凑地敲打着岩石,嘴里哼哼唧唧算是伴凑。这些流行歌曲很好听,歌词也比较顺口。听他每唱一遍,我看着歌词就能唱出来,虽然有些歌调音符把握不准。我把陈排长的笔记本借过来,抄写了几首我较喜欢的歌词。其中一首<<妈妈,梦中的妈妈>>我最喜欢。歌词:
  
  妈妈,梦中的妈妈,昨夜梦中又见你的白发。妈妈,梦中的妈妈,你又展开双手等着孩子回家。我看着你的眼睛闪着慈祥的泪花,叫我怎能不心伤,你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不放,怕我离家去流浪。
  
  妈妈,梦中的妈妈,你可听到孩子的亲声回答。妈妈,梦中的妈妈,你可知道他(她)也怀念妈妈 。
  
  妈妈,梦中的妈妈,昨夜梦中又见你的白发。妈妈,梦中的妈妈,你又展开双手等待孩子回家。我看着你的眼睛闪着慈祥的泪花,叫我怎能不心伤,你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不放,怕我离家去流浪。
  
  妈妈,梦中的妈妈,你可听见............
  
  照着微亮的手电筒光,抄下这段歌词,默念三遍,鼻子有些酸酸,把头脸深埋在被窝里,任由热泪流淌,我想家了
袁暑红
原一师三团八连四班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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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炮五团战友
  
   1984年11月30日,浓雾
  
  今天的雾气一点也不比昨天弱。上午9点,福州军区炮三师十三团的侦察分队上山了。是杨刚欣排长带他们上来的,有两个人,一个副营长和一个连长。他们是福建仙游32517部队,已完成了临战前训练,战区番号为35317部队。炮十三团将替换炮五团,双方进行了交接。由于雾太大,无法看清越南境内,杨排长只好详细向他们介绍了越军的情况和观察所应该注意事项。熟悉了情况后,两位军官就下山了,炮十三团将配属炮九师指挥。
  
  上午十点,我军的炮阵地向敌方发射了不少炮弹。越军打过来的炮弹不多,听炸点爆炸的声音,还是在炮轰几个村庄,雾太大啥也看不见。
  
  中午11点45分,我营对敌326号目标、356号目标进行破坏性射击。
  
  12点30分,双方交战激烈起来。但我们只能听到枪炮声,今天全天都因浓雾太大看不出去。炮队镜和40倍望远镜的养护盖就没取下,因为用不着器材,能见度最好时只能看一千多米。
  
  晚饭时,炮五团杨刚欣排长喊我过去。他们今晚开了六盒一公斤装的红烧牛肉罐头,还有几盒午餐肉和酸菜罐头。叫我来是陪大家一起喝酒。由于今晚21点至明晨7点是我的岗哨,连长刚才交待我今夜雾大,防止敌特袭击,不准多喝。所以我只吃牛肉罐头、喝点香槟酒。香槟酒喝着象糖茶一样,喝多少都不会醉。
  
  杨排长、顾祝华和那个80年老兵,他们三个喝白酒“竹叶青”、“白兰地”。我只管给他们往铁罐头盒里倒酒,大家都很兴奋,很开心。他们仨明天就下山可以和部队一起回昆明了。炮五团从接到作战命令临战训练算起,到现在快一年了。已经完成了作战任务,大家吃了不少苦,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们边喝边聊,顾祝华笑着给杨排长敬了一杯酒,一板正经的说:“老杨,我得求你一件事。”
  
  杨排长端起喝下这杯酒,爽快地答:“说吧,啥事?”
  
  顾祝华说:“回昆明后,请你给连长、指导员说说,放我一个月假期。”
  
  杨排长问:“干啥事?要那么长时间,娶媳妇啊?我还没揪到呢,你急个啥?”
  
  顾祝华端起罐头盒酒杯,喝了一口酒说:“老杨,不瞒你说,我已经二十三岁了。你不晓得,我弟弟己经结婚到我前头了,我能不急撒?”
  
  一直在旁边喝酒抽烟的80年老兵翻了顾祝华一眼,慢悠悠地说:“老子都二十五涝,还没摸过女人屁股呢,你算个啥子嘛?我老家象我这样子年龄都有两个娃娃了。”听了80年老兵的表白,大家都乐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大家大块吃肉,大杯喝酒,有说有笑,真的兴奋极了。顾祝华还和80年老兵划了拳,划拳和猜酒瓶盖,80年老兵都不会赢。后来两人又小声猜老虎、鸡子、杆子、虫,80年老兵还是输,他今晚喝了不少酒,但没有醉。
  
  四个人中,我年龄最小,又属混吃混喝性质,羡慕他们能回家的同时,不停的为他们斟酒。看他们开开心心的,只能陪着他们“哈哈哈哈”的坐一旁傻笑。
  
  杨排长告诉我说:“我们刚来时,这里并没有路。全是一丈多高的杂草、青秧子。还有一个草帽那么大的蚂蜂窝,我们和40师侦察连一起开辟的小路。那时侯我们住在后山清泉池旁的山洞里,出洞口就猫着腰走,头上缠一圈树枝青叶。”
  
  顾祝华指了指老山主峰方向说:“老山主峰驻着越南兵,水泥工事,还有高射机枪,把大炮也拉上了山顶。在这里能看见他们吃饭。”我们四人连碰三杯酒,他们喝白酒,我喝小香槟。
  
  80年老兵说:“真正吃大苦受大罪......还是40师步兵......”
  
  杨排长接过话茬说:“老山主峰咱们的人攻下来后,山上越南人埋了很多地雷,到处都是,也没有规律,乱七八糟的。越南人还天天打炮、偷袭、反扑。山上没有路,没有水,送给养都困难,死了不少军工。我5月初上去过一次,每走一步,要踩着前边人的脚印。听说当时有一个新兵十六、七岁,城市兵,在家娇生惯养的没吃过苦,在主峰阵地,身上溃烂。敌炮天天不停袭击,还要钻泥巴汤猫耳洞,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虫子咬,几乎天天有人踩上地雷。这种担惊受怕、生不如死的生活他受不了,想下阵地休息几天又不准。最后拿颗手榴弹往石头上使劲摔,和自已赌命:手榴弹如果不响,那是天意,就继续受洋罪。结果,手榴弹响了。脑浆溅了一石头,再不受罪了,死在大岩石上。”
 
  20点50分,我向炮五团的三位战友各敬三杯,又碰一杯。告诉他们:“今晚请尽兴的喝,我为你们站岗放哨,记着明天走时说一声,我为你们送行。”
袁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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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生死兄弟
  
  1984年12月1日,雾
  
  上午,双方交战激烈。雾大看不出去,着急也没用。
  
  9点40分,一师陈排长和32师余连长两家侦察分队顺利完成了观察所交接。听余连长说:一线步兵阵地,11军32步兵师的防务也将交给陆1军第1步兵师。
  
  这段时间,一师陈排长他们已熟悉了这里的情况,基本适应了。我从后山背水回来,32师余连长他们几个已经下山了,是1师侦察员张爱保帮送下山的,很遗撼没能和余连长他们告个别。
  
  上午10点20分,炮五团的三位战友打好了行装,连长许正楼要我送送他们。几个月来,我们一起并肩战斗,同生死、共患难,闯过了数次险关,结下了深厚的战斗情谊。大家握手依依道别,杨排长双手抱拳,难掩心中的喜悦和轻松,连连说保重、保重、请大家保重。战友们羡慕他们凯旋的同时,也祝炮五团的战友们一路顺风。
  
  我挑了个最重的行军包,百斤重的行李背在身上,并不觉累。我们从后山小路下山,行至高炮阵地时,大家放下行李休息一会。顾祝华去高炮阵地向老乡战友道个别,我跟他一块去了。
  
  在高炮阵地,我意外的遇到了胡子排长手下的那个贵州老兵。我们曾在一起喝过酒,今天见面显得很亲切。贵州老兵是个侦察班长,上次从观察所和我们分手,下山后并没有去当军工。由于32师炮团在1175.4“上甘岭”高地设立的观察所遭敌人导弹偷袭,造成战斗减员。上级决定让胡子排长和小胖子他们三人去了1175.4高地做兵员补充,保障炮团侦察目标,军工的活由炮班另派。
  
  贵州老兵说:“前几天山上又落一百多发炮弹,越军还打了13枚导弹。有一个战友跑慢了几秒,被炸成重伤。有一天最狠,五死七伤。一个兄弟单位的侦察连长被炸成重伤,他手下两个兵轮流背着下山,走到山半腰时,为了赶时间救人就走近道,结果迷路。下山后听见越南人说话,知道走错了路。树多林密,搞不清方向,只好往最高处走。又背回山顶,爬到山顶两人都累瘫在地上。他们连长在山半腰已经断气了。休息一会后,两个兵又哭着把那位连长的遗体背着下山了。”我听了心里很难受,望他保重。我们又聊了一会,我要贵州老兵代我向小胖子和胡子排长问个好,就分手了。
  
  听顾祝华说,高炮营这几天内也要撤下去了。他的老乡也在1175,4高地开观察所。已和炮三团侦察兵交接,炮三团也是我们炮九师的。驻地在南京,今天才知道我们炮九师所属的炮三团和炮十四团都开上来了。正在和兄弟部队进行交接。
  
  13点30分,我和杨排长在那马村握手告别,杨排长紧握着我的手说:“兄弟,你们凯旋时,会经过昆明,到时候记着和我联系。”军车载着他们远去,我羡慕的望着,不停向他们招手,看得出杨排长他们是多么的快活、开心。
  
  我没有马上回观察所,去找郭富乐玩,见村里那位大娘在门前凉咖啡。我在她家住过,也吃过饭,给她说话她已不记得我了。她说我们当兵的长得都一样,都一个样,分不清。问她咖啡怎么食用,她向我很费劲的讲,我也没听明白,只听出点点,可以用来冲茶喝。
  
  在郭富乐那里,我认识了炮三师十三团的战友罗鑫。我们是同一年兵,他老家河南许昌苏桥乡人。当兵是从开封通许县叔叔那里走的。他是报话兵,刚到前线有点好奇,又有些紧张。不停地问前边的情况,郭富乐说:“有一次我去偏马查线,从步兵2号阵地抬下来俩人,前边单架上那个兵炸掉一条腿和一个胳膊。单架上一窝血,滴了一路,后边抬的那个单架盖了个单子,说是炸成两截了,头也炸碎了,很吓人。”
  
  罗鑫听了一言不发,明显很紧张。我说:“罗鑫你别怕,富乐说的那是步兵。越军直瞄炮主要打步兵,在这一带要安全地多。你记住一个事,走路的时候,先看一眼小青山,雾大时你看不见小青山,那小青山上的越南侦察兵就看不见你,你就安全。走路就不用那么惊慌。如果晴天,要上路执行任务,也注意看小青山,你能清楚的看见小青山,越南侦察兵就能看清你。要快速通过暴露地段,另一个注意的地方,就是听炮音,听见欧-------------欧---------的啸声,音拖的很长,就不用卧倒。这炮弹起码飞过去几里地了。要是听到短促嘘、嘘声,紧接着咣!咣!的爆炸声。要赶快卧倒,慢就来不及了。卧倒时别往草丛或高处卧,没用。要往低凹或弹坑里趴,走路时眼观六路,看路边有无猫耳洞或防炮洞,先有心理准备。也要注意耳听八方,但要遇上打来的冷炮,谁也没办法。”
  
  郭富乐安慰罗鑫说:“俺刚上来的时侯也和你一样,有点怕,快紧张死了,有两个月就适应了。”
  
  我带着罗鑫隐蔽在树林的草丛中,告诉他哪是越军344高地和小青山高地,并指给他看。然后,我和富乐、罗鑫一起去那马小商店买东西。颜峰和严治平让我帮他们买一条“春城”烟。
  
  郭富乐说:“原来的店老板洛阳女孩已回河南老家了,这女孩的父亲在支前时不幸踩上了地雷,炸伤了身体。一家人都回老家了。现在的店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越南女人,两国没打仗时嫁过来的,以前两国边民是相互通婚的。”在小商店,我买了一条烟后就上山了。
  
  下午15点,越军向我里头寨炮击,有一座房子着火。以后又向偏马射击,发射炮弹约一百多发。我方炮阵地进行了还击。火箭炮部队向183高地右侧公路打了两个齐射,是打越军送弹药的军工。另外,今天我营五连向敌人打冷炮,共发射炮弹三百余发,每个目标只打一发,战果不明。
  
  晚上,我悄悄问连长我的组织问题什么时候能考虑一下,连长的回答让我非常失望。连长说:“咱们连有一大批老同志的组织问题还没,目前有点困难,好好干吧。”连长说得很轻松,但我听了心里很不舒服。看来想进步也不易啊。我会好好干的,一定要为亲人争光,争取火线入党。
袁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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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激烈战斗
  
  1984年12月3日,雾 。
  
  上午11点以前,能见度至那拉口。一师陈排长他们已修好了防炮工事,由于地下全是坚硬的岩石,工事有点简陋,以连长的话说:防些弹片足足有余,炮弹命中可起反作用。
  我们仍然坚持两人一组值班,万一被敌人炮弹直接命中,即使死一组,还有两组人员可用。离哨位几米远的那个天然小石洞,虽然窄小了一点,但是坚固的,紧急时躲两个人足够了。
  
  现在我们的观察所对敌人而言已不是什么秘密,数次的炮火袭击和敌特工偷袭,足以证明就象我们知道越军观察所在小青山的准确坐标一样,我们观察所的坐标也同样被敌人早已计算成射击诸元。我们几个侦察员包括连长在内,都已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到战场后,我已写好了第二封遗书,放在枕头包里。
  
  下午,越军开始大范围的对我境内进行炮击。我一线步兵阵地尘土飞扬,偏马、船头、马店、里头寨及三转弯一带,均遭到越军炮击。里头寨有民房起火,燃烧时间达三个多小时。几个村庄落弹最多是船头和天保,敌人炮火刚一停,就看见有士兵奔跑着往村外抬人,救护车也急急的驶向那里。敌人打的是160毫米炮弹,威力很大。船头和天保的上空一度被浓烟遮盖。那里有两处弹药堆集所被引爆,马店地形较有利,损失不大。偏马遭炮击时,刚开始炮弹都打在村西边的慌地里,有几头水牛在慌地里吃草,听到爆炸声拼命的奔跑,由于炮弹东一发西一发,左一发右一发,几头水牛不知往哪里跑才对,来回的在那里周旋。敌人修正射击目标后,弹群落在村子里。小山旁的池塘边有物品燃烧,我营指人员无伤亡,兄弟部队和直瞄炮阵地伤亡不小 。
  
  晚上8点20分,发现敌班墨近方有152毫米加榴炮向我方射击,约有一个营的火力。发射时闪光分四大片,共打了七个齐射。我们今晚保障全团炮阵地对这个目标进行火力压制。一营首先发射,末能压制。二营发射32发,仍未压制。三营发射,还末压制。敌人正在炮击曼棍山谷,我团指挥所就设在曼棍。团长有点恼火,电话里直接问我们连长情况,连长报告:敌炮还在发射。
  
  连长把目标向近修正一些,炮弹在敌阵地爆炸,但敌人仍继续发射,大片大片的发射闪光和接重而来的巨烈爆炸声,让我无所适从。这时,只听得我们头顶“呜呜呜”飞过一群炮弹,声音恐怖、刺耳吓人,今天的炮弹不同往常,脸上能感到有股热浪灼人。周围的树叶子被炮弹带过的冲击波吹打得哗哗直响。我本能的猛蹲下来,又是一阵热风刮过,“呜呜呜”的呼啸声还有余音,后边不远处就传来巨烈的爆炸声,大地在震动,土石树渣横飞。刺眼的闪光下,连长铁塔似的站立不动,他边观察目标边向指挥部报告着战况。我不敢躲避,赶快站起来,用激光测距议再次校正敌炮阵地距离,向连长再次报告数据。每次数据偏差不超过正负十米,敌炮发射时闪光处和我弹点爆炸后的闪光处距离吻合。连长向指挥部自信的报告:“弹群全部覆盖目标!弹群全部覆盖目标!!..........”
  
  我营连续发射炮弹192发,弹群将敌炮阵地闪光的区域全部覆盖,一遍又一遍,敌炮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终于彻底哑巴了。回望几十米外炮弹爆炸后正在燃烧的火焰,我已不知道什么叫怕,但委屈的泪水还是淌了下来。这是我到战场以来,第一次遇到被敌炮轰又不准躲避的情况。连长不止一次的说过:做为一名炮兵侦察员,正在保障炮群向敌人射击时,就是被敌人的炮弹炸碎,也不准离开哨位,这是战场铁的纪律!!
  
  做为一名侦察员,连长今晚表现出的沉着、镇定,令我敬佩!而对面的越军炮兵,在受到我炮火轰击下,仍在坚持向我方发射,直到阵地变成一片火海。做为军人,越军炮兵今晚的表现,同样令我对他们怀有敬意。
  
  我团又对3个正在发射中的越军小炮阵地进行了打击,战果不明。在连长的请求下,我营对小青山上的敌观察所进行了炮火急袭。同行是冤家,来而不往非礼也!
  
  21点,盘龙江沿线的我军炮阵地开始向敌人发射,发射炮弹的闪光,照亮了整个峡谷。也不断有敌人的炮弹在我军炮阵地上爆炸。161高地上的敌六o炮不停的往我军步兵阵地上开炮,能看到不太亮的小范围闪光。213团火箭炮每间隔30分钟就往那里打一个齐射,弹点凌空爆炸时还是那样壮观!738高地近方,敌两门直瞄炮不停的向我一线步兵阵地射击,也被我军设在老山主峰上的直瞄炮压制。
  
  22点30分,战火渐息,零零落落还能听到枪炮声。
  
  换班吃饭时,一路走过,到处散发着烧糊味和火药硝烟味。大家都还没吃饭,在等着我们俩个。睡觉时,我感觉浑身酸疼,好累好累。伸个懒腰长长舒一口气。展开笔记,手持小电筒记录一天的心情。
  
  今日又躲过一劫,阿弥陀佛!
袁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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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红米饭
  
  
  1984年12月4日,晨雾。
  
  上午,12军36师的侦察兵上山来了。为首的是个排长,名叫徐英超,军校毕业,人长的很帅,一米八的个子,是河南商丘人。老乡相见,话就自然多些。徐排长是战前补充到12军36师的,原部队在山东烟台福山区54704部队。他向我了解了昨天敌人炮袭观察所的情况后,显得有点紧张。
  
  我把他们一行三人安排在以前杨刚欣排长住的地方,他很感激,住这里安全,炮弹炸不到。他们搞好床位,就急着去观察所选位置。我告诉他炮十三团的侦察兵马上就到,观察所的观测位置很紧张。这么一说,徐排长赶忙将三角架支上,先抢个好位置再说。看了一师陈排长修的工事,他就火急火急的让我带他去后山选木料。这个学生官真是性急啊。
  
  今天的战斗没有昨天激烈。
  
  晚上7点,36师电话兵往山上架线。这个电话兵累得一身汗,浑身湿漉漉的。他头上戴着钢盔,背着一拐电话线,肩上跨着冲锋枪,枪保险开着,向我找水喝。我看他浑身湿透,挺让我心疼,就给他倒一碗水。提醒他关了枪保险。别不小心弄走火了打着自己腿,他很听话把枪保险关了。
  
  严治平蹲在土坎上边抽烟,笑他说:“刚上来都这个熊样,怕遭特工袭击,怕踩着地雷,呵呵。你是哪个省的?”
  
  那电话兵一口气喝了两碗水,连说谢谢。听他说老家是河南的,我很开心。让他说句河南话验验真假,他说:“俺真是河南人。”呵呵,家乡话一出口,确定是老乡无疑。一拉家常,知道他名叫刘德伟,和我一个县的老乡。真近哦,桐寨铺乡的。
  
  他是36师炮团的,战区番号35163部队。部队原驻江苏东海,我的朋友杨东就是和他一个团的。呵呵,真是缘份。听他说杨东在给团长当警卫员,我真羡慕这家伙谋个好差事。参军前我和杨东都在建筑队帮小工,挑石灰、抬砖头,什么累活都干过。
  
  12月5日,轻雾 。
  
  今天连长派我和炊事员栾加利一起去县城买菜。原定早晨6点出发,凌晨3点营长打来电话,说今天雾气很小,为了避勉经过三转弯时遭敌炮击,出发时间提前。要我们4点钟在那马村路口等待五连的汽车,栾加利我俩从陡坡小路下山。
  
  后山小道靠那马村学校附近有新来的部队驻守,刚上来的部队都比较紧张。天还不亮,他们万一分不清敌我,挨几枪不合算。
  
  走陡坡这条路还算顺利,身穿大衣走路有点笨,摔了几跤也不碍什么事。4点10分,我们乘上五连的解放车,闭灯行驶至跤趾城,一路不停直达县城。
  
  上午,买好物品,在县城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影片名叫<<萨拉丁>>。
  
  中午在麻栗坡县政府招待所吃饭,红米饭,南瓜汤。米饭装在一个直径一米多宽,30多公分高的大木盆里,热气腾腾的冒着烟。
  
  中午在食堂就餐的人很多,人来人往,有点拥挤。菜谱较丰富,有十来种,排队打菜时看见了我的老乡王志刚。他在三营部当卫生员,显得瘦很多,打了个招呼他就走了。
  
  我们五个人坐一个方桌,有两位是麻栗坡县的乡长。听他俩介绍,今天是全县乡长和部分民兵营长开会,文山州也来了领导,布置民兵支前的工作。我猜想可能又有重大军事行动了,吃饭的时候,我们慢慢的吃,乡长们埋头吃饭的速度很快,以为他们有急事。看见不少乡长添饭时把饭往碗里加的很满,用木勺把饭往下按按、压压,加的尖尖一大碗。看到后我很心酸,乡长们尚切如此,群众的生活可想而知。
  
  住落水洞时,房东夫妇和他的孩子们总是背着我们吃饭,怕让看见。他们去田间干活时,我掀开他家的锅盖,见锅里蒸了一个好大的松散玉米饼,已经吃了一少半,没有菜、没有油盐,这生活是何等的艰难,令我心酸难受。他们的生活现状,和我小时候父亲刚刚去逝后的家庭生活非常相似,贫困、艰辛而又无耐。
  
  看到乡长们的吃相,想起我母亲说过的一件事。我父亲当兵的时候,部队人多饭少,总吃不饱肚子。父亲去打饭时先打半碗饭,吃完这半碗饭再去打一满碗,这样可以比别人多吃半碗。先打满碗的人,吃完再去打饭,锅里已经没有了。唉!半个世纪过去了,我们的国家还没有解决好温饱问题。
  
  由于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妥,夜宿县政府招待所,一夜无梦。
  
  12月6日,早上买齐了所需物品,去邮局往家里寄了一百元,附信一封。这100元孝敬母亲,在像馆洗了几张照片也装信封邮回,信中告知母亲不要为我担心。看见相片她就知道我还活着,多少会给母亲带来些安慰。
  
  下午返回时,在跤趾城我连连部,导员把九份昆明军区分发的纪念品让我带回。又拿了三个空炮弹箱,十余块床板。炮弹箱是用来装米和面条的,山上的老鼠老是偷吃粮食,比人吃的还多。
  
  晚上顺利返回观察所。
袁暑红
原一师三团八连四班战士
1984年7月赴老山前线541 140 101等高地主要战斗经历115与211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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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战场奇遇
  
  1984年12月7日,轻雾 。
  
  上午,敌我双方小打小闹。能见度目视可观察到654高地,但灰茫茫的。一师和36师刚开上来,正在进行试射。试射点选在小青山主峰和161高地以及183高地,这些山头的高程,地图上都有明确标识,且容易观察。这三个高地距离近,炸点的精度还说得过去。
  
  今天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前天收到了<<中国青年>>杂志社的退稿。不知是杂志社不让登打仗的事,还是我的写作水平太臭。不同的报社和杂志社先后投过几十篇稿子,都没被采用过。想让我的稿件变成铅字真难啊,我的文化水平太低,但我还要继续写,继续投稿。投不中?我不信!
  
  中午时,敌人往天保农场北边的山坡上打了几十发炮弹,有不少没炸,臭弹。爆炸的也没炸到什么东西,那里是慌地,庄稼都没有。
  
  下午,去后山背水。旱季的水流越来越小了,山上现在住有四家作战单位,总人数超过二十人。而水的流量需要一个半小时才能接满50公斤容量的胶壶。我们单位的用水量最大,已经采取了措施,用两个胶壶盛水,一壶净水做饭用,另一壶在集水池里灌装,用于洗菜洗脸。
  
  我来的不凑巧,接水的引槽已被人占了。这个兵已接了半胶壶水,正提着冲锋枪站在旁边等水。见我走来,客气地让我先接水。闲谈之中,知他昨天才上山,是一师指挥连的侦察兵,名叫刘世界,郑州市人,爸妈都在郑州卷烟厂上班。他也是84年新兵,人长的很精神,挺机灵的。
  
  晚上,刘世界找我聊天。坐在我床上,每人坐一头,谈的很开心。刘世界说:“在砚山战前训练时,在一个大山上,有一个大岩洞,里边住有一户人家。我去讨水喝,洞里有一个老婆婆,满脸的邹纹,很老很老了,腰都弯了。衣服很破旧,五颜六色补了很多层补丁。跟她说话,她也听不懂。洞内有一个小女孩,头发乱蓬蓬的,趴在石凳上写作业。靠左边的石洞壁上供有一个神坛,点着三根香,神坛上竖着一块旧的红色木板,上刻有描金竖字:‘汝南府王安大人位’。问小女孩家是哪里?小女孩摇头不知。‘汝南府’按书上记载,应是咱河南省驻马店地区,古时称‘汝南’。猜想一下,可能是清朝或清朝以前王安在朝中当官,犯了王法,被发配到云南充军........王安的后代在此繁延生息,子孙代代供奉着这个牌位。”
  
  我听了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古代朝中大臣犯了王法或受人迫害,一般发配岭南(今广东省)或云南流放。这两个地方比较偏远,人烟稀少,交通不便。一来罚他们受罪,二来怕串连造反,祸害美好江山。其后代没有皇上恩准,不得返回中原。而皇帝在宫中有美女数千,食山珍海味,享受人生,快快乐乐,才不过问谁冤不冤。古代人愚忠实诚,即使知道更朝换代,宁可代代受罪吃苦,也要等待皇上恩准,真是悲哀之极,害苦后代子孙。在边疆重重大山之中,还不知有多少被历代君王发配、流放、充军来此的类似家庭。
袁暑红
原一师三团八连四班战士
1984年7月赴老山前线541 140 101等高地主要战斗经历115与211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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