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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帖] 对越自卫反击战亲历记 (作者:毕谦祥)
                                
                               对越自卫反击战亲历记
                         
        1979年2月17日,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在中越数千公里的边界线上全面展开。我所在的陆军第三十二师参加了云南金平对面的越南莱州方向的西罗楼战斗,后因敌三一六A师东移我部绕道转移战场,于越南老街方向,参加友军的柑塘攻坚战(阻截三一六A师东援)。当时我是该师后勤部军械和汽车修理所三排排长兼技师。下面简要介绍一下我在这场战争中的亲身经历。
                      一、战前准备

        1978年11月,我带广西新兵于贵州凯里火车站接到上级通知,该新兵不再运往滇西,我部所在地要经昆明运往滇南中越边境。这时,我们在火车上已见大批部队和军用物资南运,新兵们情绪波动,非常难管理。当我在中越边境的一片树林里,将新兵交给陆军第十四军某部的时候,许多新兵掉泪了,有的还非要跟我走不可。军令如山,我必须立刻赶回我的部队。
                         
        赶到部队疲惫不堪的我,未经休息,就开始参战准备。我们不同于步兵单位,我所管辖的那辆工程车,平时根本不用,仓促转入战时,而且马上由我驾驶到前线参战,可把我难为坏了。不仅车带发电设备(野战给其它设备发电用)不发电,就连汽车发动机也运转不畅通。我一面修这辆工程车,一面组织我所管辖的各工种战前准备。虽然我昼夜不停地干,可大部队出发了,我还没有准备完。准备不好也得跟进。这行军的第一天我就吃尽了苦头。那辆表面很新的、数年未曾跑过的大工程车,没跑出1公里就开了锅,我就像开坦克一样驾驶着这辆让我吃尽苦头的车。越累越急它越不听使唤,突然间,前轮开始摆头,方向盘抖得厉害。我下车认真查看前车桥和方向连动装置,没有问题。我就大着胆子继续开,想追赶大部队。
                         
        由于我掉队,大部队吃完晚饭休息了,我所驾驶的工程车还没跟上来,我的老领导运输科长马振洲(在朝鲜战场上曾给军长开过小车)步行两公里多才看见我疲惫地赶上来。我看见他一个人在黑暗的路边等我,我感动得就像见到父亲一样,停车跑到他跟前哽咽地说:“科长,我这辆破工程车多年不开了,让我吃尽了苦头。”他说:“等内地调来司机,马上换你(他话是这么说,一直到仗打完,也没能有司机来替我)。”

         累啊,到了宿营地我一口气喝下半瓶白酒,吃了一块压缩干粮就睡过去了。
                         
        凌晨3点多部队就开饭,4点多就出发了。我去踩马达发动车,那车不但发动不了,却从排气管里往外咕嘟咕嘟窜水。我一看是气缸床又冲了。(先一天已经换了一次)我就立刻拆缸盖换气缸床。可是,换好后,依然从排气管往外窜水,难道气缸裂了?就又拆缸盖查看气缸。没裂,那为什么从排气管窜水?于是我又清理排气管。一切弄好后,一踩马达又往外窜水。哎呀,我那个气啊。可再气再累也得干,我强迫自已必须再拆一遍。这才发现新气缸垫有质量问题,当这一遍又装好,已经12点了。汽车发动后,我没顾上吃一点东西,就高速驾驶,追大部队去了。在路上见老乡拜年,才知道这一天是大年初我们部队在蒙自休整了一段时间,我们排里补充了5名从第一军一师调来的战士,虽然他们不懂技术,但人手多了,帮搬东西干杂务也是不错的。
                         
        2月17日,开进前线的我们后勤兵虽没看见炮火连天,却看见我军的战斗机群从头顶飞过去执行作战任务。战斗在中越边境全线爆发了。我们师主攻西罗楼的九十四团捷报频传的同时,伤员和牺牲的战士也纷纷被抬下来。

                      二、战场大转移

         战场上的故事很多,作家李存葆就一直跟随我们三十二师参战,他创作《高山下的花环》的素材和人物原型全是我们师的。这里我暂且不讲他们,还是主要讲我个人的经历。
                         
        我们修理所总是离师指挥所不远。一天下午四五点钟,我正因焊接工修理一个漏水的汽车水箱不得力,而对其发火,就听一个老乡战友(开指挥车的)过来跟我说,刚刚看见西罗楼那边敌人五辆汽车载人逃跑了。这个老乡战友刚走不一会,我们就接到命令紧急撤退。可我们修理单位,尤其我管的那堆设备怎么办?我一面停止发电,一面咋呼迅速装车。这时,我看见一个好像是司令部的干部从我面前跑过,我快步赶上拉住他问:“到底怎么回事?”他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可能被敌人包围了,要紧急撤退。”这还了得!我拼命喊着战士们要快!要快!

        整个撤退的公路上人声鼎沸,车辆卷起的尘土弥漫在天空,巨大的撤退车流使前来运兵的地方汽车无法前行,他们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到达目的地。有的司机师傅跪在地上哭喊:“不是我不按时间,是我没法走啊! ”

        我驾驶的工程车也卷进了这大撤退的车流。

        即使在这么紧急的情形里,当地老百姓(少数民族)还给我们送水果和甘蔗,又渴又累的我接过一根甘蔗就在堵车的间歇里啃起来。
                         
        天逐渐黑下来,我们的庞大车队无一在黑夜里开灯。仅仅凭感觉驾驶在那路窄坡陡的大山公路上。糟糕的是,我的这工程车压缩空气气压不够了,这样气刹车就没有了。路边根本没地方停车,也看不见,就用手刹车大着胆子跟上前车。我一只手在弯多弯急的山路上使劲打着那不停抖动的方向盘,真可谓使尽了力气。当时的心情是突出重围啊。
        没想到,我们都错了。
        第二天凌晨,我们所长被叫去挨批评,并回来让我们党支部集体写出书面检讨。
                        
        原来,在莱州方向的敌三一六A师突然东进,去增援柑塘守敌。三一六A师是敌王牌部队,它的行动格外引起我军注意。于是。刚打下西罗楼的我师奉命紧急转移,要抢在敌三一六A师到达柑塘之前截住它。此时,我陆军第十三军进攻柑塘战况激烈,所以,我师行动必须迅速。但再迅速也不能乱啊,由于命令下达不明确(有战场行动保密需要).各单位去开会领取任务的干部和撤离途中的部队联络不畅,致使我们大多数比指定宿营点都多跑出80余公里。
                         
       因从金平方向到我河口方向全是大山,必须绕道蒙自才能过去。近千公里的山区公路,除了汽车单行道,还有战时急造公路,庞大的战场转移车队与前运车队(金平方向依然有重兵往敌莱州方向进攻,所以需要大量军用物资)常常堵在路上数公里,甚至几十公里(美国从卫星上拍下了这场大堵车的场面,战后我军团以上干部观看过该录像)。那3天我几乎就没下过驾驶座位,因为前车一旦行进后车必须跟上,否则也许会几个小时等下去。车队途经屏边的一座大山公路,路面稍宽,在那尘土飞扬的公路上双向车都开,而且速度都快,视线又极差,我迎头来的一辆下坡车许是被我的那辆大工程车吓着了,还是司机打瞌睡,不小心瞬间从路边消失。我不敢停车,加大油门飞快爬坡而去。
                        
        累啊疲劳啊,越累越疲劳越有问题找上门来。我驾驶的汽车行至与越军仅有一河之隔的公路上,而且见到敌方的人员和灯光走动。我方车辆都被告知加大车距,快速通过。在那漆黑的夜里,虽然视线极为不好,也都不开大灯,摸黑快速通过。我的大工程车恰恰行至这段路中段时,右前车轮被越军投放的三角钉扎了。我想用力拉住方向盘开过这段路,可是根本不行,方向就一定要跑偏。没办法,我只好停车换轮胎。哎呀,看见敌方的人影偶尔地晃动,我心里那个急啊。越急越糟糕,我怎么也找不到拆轮胎的套筒了。实在没办法,我不顾一切地亮上铮亮的工作灯,方从车上的车床一边找到了这稀罕物。我没命地快干啊.依那股紧张劲,真想把那大破轮胎扔了不要了,可我还是把它弄到车上,弄不动,幸亏我的车上还有钳工刘国君(山东乳山海阳所人)帮我。第4天拂晓,我们的车队经河口过红河进入越南的老街。那座城市在开战的第一天就被我炮火炸成一片废墟。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二次见到整座废墟的城市。第一次是在1976年唐山大地震中我开车给唐山和蓟县灾区运物资。过去老街数公里,我陆军第三十二师后勤部在一个叫蓝溪河的地方驻扎下来。

                      三、遭遇越军偷袭
                         
        我们一到蓝溪河就听到周边山林里敌散兵朝我们放冷枪。也顾不了那么多,我们各自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三排在一座小桥(公路桥)边平出两架帐篷的地方,然后把帐篷拉上。我和战士们就在那一攥能出水的地上展铺休息。
                         
        前线不断有伤员和烈士运下来。我们师长的警卫员被派到步兵团当排长没几天就牺牲了。他的遗体运下来时我也在场。女兵给他们(共6具遗体)擦洗遗体的时候,师长也来了,他摘下军帽默哀了好长时间,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去。女兵们给烈士换上新军装,装进烈士袋,装车拉走了。

        柑塘打得很顺利。敌三一六A师由于我师的及时赶到,就没敢靠近柑塘。
        但有一天晚上,我师后勤部却遭敌偷袭。

        介绍战斗经过之前,我要先介绍一下蓝溪河和地形。这是越南的一个农场所在地,场部住了我师后勤部机关。场部的北侧是红河,西侧是红河上的浮桥(为架此桥牺牲了许多人,并毁了我数辆坦克)。浮桥的南侧公路一侧就是我们宿营地。公路在山坡上,我们排的帐篷是在一个山口处的小桥旁。我们的汽车沿路边而停。我的工程车离我们排的帐篷约150米。有一天晚上,我因在帐篷睡觉太潮湿,就到工程车匕去睡。晚上10点整,我刚要睡觉,突然就在我排的两架帐篷上方的山丫口处响起冲锋枪声,继而整个后勤部驻地枪声响成一片。当时,我的第一印象是住在帐篷里的战友遭敌袭击了。我立刻下车奔帐篷而去。
                        
                         
        四处一片枪声。尤其是十四军守桥部队的高射机枪朝山头上的枪击闪光点猛烈扫射。我跑在距帐篷150米的地方,感受到子弹在我头顶的呼啸声。十四军守桥部队喊我卧倒,快卧倒,太危险!可我感到我的战友们一定有伤亡,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在一片子弹乱飞中只身跑着。
                         
        我摸到帐篷里,已经没有人了,我喊:“还有人吗?”这时,那几个从一军一师调来的浙江兵都在沟里趴着。他们说:“排长,我们在这里。”我喊他们立刻到桥下去。
                         
        所长派我带三支冲锋枪去堵山丫口,于是,我、王云学、杨连发(这俩人都是生长在森林里的纳西族,非常沉着且勇敢),我们各自提一支冲锋枪向山丫口冲去。没想途中被我安排的潜伏哨喊口令把我们给定住了。战斗一打响我忘记了口令,他却就是不许我们动。到后来我喊出他的名字,他的班长王云学也喊他的名字,他过来说:“排长,我差一点就开枪了!我以为是偷袭的敌人。”在那漆黑的竹林里,我先要过了他的冲锋枪,给他关上保险。批评他搞得太紧张,他却哭了。这时周围枪声已停,我们也没再去山、r口,而是回到桥下。这时得知,十四军的一个加强连赶过来给我们解围。还好,我们排无一伤亡。3月上旬我们就从越南撤离大的攻击战结束。

                      四、需要补充的几件事
                         
        第一:李存葆所作《高山下的花环》中梁三喜的人物原型是我师某团三连指导员和自兴。参战前我见过他。他黑黑的脸膛,1米8左右的个子,是云南纳西族人,在进攻西罗楼战斗中,身中11发机枪子弹壮烈牺牲。战前他的连队就没连长,是他军事政治一手抓,直至牺牲。战后我的战友王立江(山东桓台人)为其写了报告文学《模范指导员和自兴》。因和指导员牺牲时衣兜里装了一张欠款单和给其妻的信,使他的事迹更为感人。另外,《高山下的花环》中的“小北京”,扛弹药累死的战士等等,都是确有其人其事。而且他们的直接领导也多是我们淄博人,是与我同年入伍的老乡战友。
                         
        第二:陆军第三十二师中有百余名桓台籍军人参加了这场战争。他们多是连长、排长、班长。1972年12月入伍的桓台新兵近500人,战前多数已经退伍。战争中有一名桓台籍排长中弹牺牲,多人负伤。此后,1984年,他们多数和我一样又参加了老山或者云山作战。
                        
        第三:由于我在这场战争中经历了枪林弹雨,见到了那么多死人和伤员(前期的伤员在雨中的战壕里呆了5天运不下来),受了那么多累,样样都触及灵魂,使我这个从小爱好文学的人,悄悄拿起笔,在没人处搞起文学创作。但由于战后我被提拔为陆军第三十二师直属汽车连负责人,工作太忙,直至1982年我调机关后,才真正有时间写东西,1983年以后逐渐发表了一些战争题材的小说。1985年发表的在老山战场上创作的《锻炼》,在参战部队中有一定影响。

        作者简介
        毕谦祥,畅销书作家,出版有《性灵的呼唤》、《无照驾驶》、《美丽的淄博》、《编辑与撰稿手册》等书,多年来在书刊杂志发表中篇短篇小说多篇,长期从事编辑和写作工作。现任淄博市政协文史委副主任。
        联系电话0533-3184082 [HR][img]../images/disp.gif[/IMG][COLOR=#C0C0C0]我声明该帖为转贴,如有任何版权争议,我不承担任何责任。[/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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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山下的花环》中梁三喜的人物原型是我师某团三连指导员和自兴。参战前我见过他。他黑黑的脸膛,1米8左右的个子,是云南纳西族人,在进攻西罗楼战斗中,身中11发机枪子弹壮烈牺牲。战前他的连队就没连长,是他军事政治一手抓,直至牺牲。战后我的战友王立江(山东桓台人)为其写了报告文学《模范指导员和自兴》。因和指导员牺牲时衣兜里装了一张欠款单和给其妻的信,使他的事迹更为感人。另外,《高山下的花环》中的“小北京”,扛弹药累死的战士等等,都是确有其人其事。而且他们的直接领导也多是我们淄博人,是与我同年入伍的老乡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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