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共享--为了不能忘却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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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共享--为了不能忘却的回忆
                
以下文章转自《中越战争备忘录》


                          历程---1984年4月28日5时56分
                                 作者:两由之



                                       序言

  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八日,闻名中外的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老山之战拉开了序幕。

声明:

  一、本文忠实记录、真实再现原昆明军区第十四集团军第四十步兵师所部某团——“老山主攻团”的作战经过。   

  二、本文内容依据多位当年参战的指挥员、战斗员的口述回忆,来源于当年的作战资料。   

  三、本文所有内容均不涉及泄密问题。

  四、本文所涉及的人物,除已为国捐躯的烈士之外,均生活在我们周围。十多年过去了,为了不给烈士家属及走下战场的勇士们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本文中出现的人名将只留姓氏、职务,不具名字。

  五、本文的写作目的在于:

  力求把当年战场上将士们的浩然正气,化为七彩长虹,去沟通我们心灵上、情感上的空间;

  力求将当年官兵们的血水、泪水、汗水,汇集成潺潺流淌的暖流,去滋润和灌溉我们这代年轻人的心田;

  力求将当年战士们声嘶力竭地拼搏呐喊,变做无声的惊雷,使我们在出现刹那间的堕落之时,能闪现出良知上的震颤。

  六、本文为原创作品。第一篇于本日(2001年3月31日)在舰船知识网络版“军事历史论坛”开专题首发,并将在本专题下分次贴出。

  七、本著作权人对本作品拥有完整、充分的著作权。本著作权人对本文在各军事论坛上的转载、转贴不持异议,前提是在转载、转贴时应根据《著作权法》的相关规定注明作者及出处。此外,禁止任何人以书面文字、电子出版物等传统出版方式散发、出版本文,禁止任何人用任何方式以此文谋取经济利益。


                                 谨以此文
                       献给走向战场的儿子们、丈夫们和父亲们
                       献给我们民族的精华
                       献给最值得我们记住的人们


                                 愿以此文
                  化作一缕点燃的清香,使英雄的灵魂得到一次真诚的祭奠

老山地区地理特点

  老山位于云南省文山州麻栗坡县城以南二十五公里处,中越边境口岸船头镇西南五公里处的中越边界骑线点上,横亘于中越边境12号至13号界桩之间。

  老山地区的地形是山高坡陡,主峰海拔1422.2米。同其他大山相比,这并不算高,但主峰山脚下的船头地区海拔仅仅为160米,峰、谷垂直比高为1262.2米。山势为西高东低,坡度为北陡南缓,平均坡度为40度左右,接近主峰时坡度为60至70度之间。以主峰为中心,向东北,西北,正南延伸出三条大山梁,成鼎足之状。主峰的正北面是60米高的悬崖峭壁,无法攀缘。当地瑶族同胞中流传着谚语:“猴子难上老山顶,山羊难攀老山岩”。

  老山地貌为热带雨林气候,海拔800米以上被茂密的原始森林所覆盖,800米以下多为竹林、灌木和飞机草。竹林间距15至20公分,灌木、杂草高达2米以上。人进其中,抬头不见天,俯首不见地,不经砍伐,无法通行。

  老山地区河多沟深,路少桥小。整个地区有3条大河、7条小河、一条暗河。1979年之前有猎人小径三条,后因越军威胁,无人行走,小径被茅草覆盖,路迹难辨。

  老山地区属热带气候,雨量充沛,雾大潮湿,气候多变。云雾时聚时散,有时终日不散,老山主峰常年笼罩在云雾缭绕之中。老山地区昼夜温差为5至10度,山上和山下温差为10至20度。

  老山地区毒虫肆虐,疾病传播快,自然减员多。其中对人员、牲畜威胁最大的是各种毒蛇、蚂蟥、小黑蚊、小黄蜂。人们常说:“云南十八怪,三条长虫一麻袋,三个蚊子一盘菜,黄蜂蜂窝当锅盖”。

  归纳起来,老山地区的地理特点是:山高坡陡,河多路少,草深林密,毒虫骚扰,雾大潮湿,悬崖峭壁。山下穿短裤,山上穿棉袄。


老山地区中越双方概况

  老山是中越边境12号界桩至14号界桩之间最高点。

  占据老山,向北可通视我国境内纵深25公里的广大地区;向南可俯瞰越南老寨、清水以南至河江省会27公里地区;向东可封锁我国麻栗坡县至越南河江省的主要通道、口岸;向西可监视12号界桩以西至扣林山边境诸要点。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从古至今,历为兵家必争之地。

  按照国际惯例,相邻两国边界两侧各15公里以内禁止屯兵和进行军事演习。但越南政府自我军1979年完成自卫还击作战以后,不顾中国政府多次警告,秘密派兵侵占老山。之后,越军又依托复杂的地形,修筑了大量坑道、堑壕、掩体、藏兵洞,并在靠近我方一侧的阵地正面设有多道铁丝网、陷阱和防步兵壕。在距阵地400至600米的我方地段,设有警戒雷场。在距阵地50至100米处,设有宽正面、大密度的混合雷场。这些雷场又配以各种障碍物,形成障碍区;障碍区之间的间隙再配以火力控制,形成了防御设置上的大纵深。

  在越军的防御阵地内,配备了多种战斗火器,形成了直射、曲射、远射、近射、侧射、倒打相互交叉;上层、中层、下层、明火力、暗火力相互结合的密集火力配备。另外,越军还对我国境内主要道路、军事目标和可能攻击的路线都准备了炮兵射击诸元。这样,整个老山地区的越军防御就形成了以钢筋混凝土地堡、坑道、掩蔽部为骨干,以雷场、铁丝网、陷阱、鹿砦为补充的防御体系,成为能打、能藏、能独立作战、能长期坚守的坚固野战防御阵地。

  偷占我老山之敌为越军越北二军区313师122团。

  该团历史上在抗法、抗美的战争中能攻善守,颇有战功。在几十年中获过多次荣誉,曾被越军国防部授予“决胜团”称号。在该团偷占老山后,越北二军区又抽调两个步兵团、一个炮兵旅、五个炮兵营的兵力支援该团。

  可以想象得出:在这样复杂的地形上,在这样恶劣的气候条件下,在这样坚固的防御面前,进攻老山之敌并战而胜之,无异于虎口拔牙、狮口夺肉。越军313师师长狂妄放言:“老山防御可以挡住昆明军区的进攻,中国军队要想攻下老山,就必须用尸体铺着上来”。

  正是由于越军的狂妄和骄横,自偷占老山起,就对我国境内进行了无数次骚扰、挑衅。从1979年至1984年3月,越军共向我国境内开枪开炮690多次,发射各类枪弹28000余发,打死打伤我边民300余人,炸毁我境内房屋67栋。由于越军的威胁,麻栗坡县船头农场有4000亩橡胶林不能经营,2000亩良田不能耕种,24个村寨被迫内迁。

  越军的累累罪行激起了我南疆各族人民的极大愤怒,他们强烈要求我国政府收复老山,将越军赶出中国领土。


接受作战任务

  1983年12月5日,原昆明军区第十四集团军第四十步兵师受领作战任务。

  主要任务:收复被越军侵占的我老山地区,形成有利于我方的边境态势。

  “老山主攻团”被定为40师的主攻团。

  主要任务:攻击并占领老山主峰。

  部队经过短暂的准备后,于1984年2月16日夜,采取昼伏夜进的方式摩托化开进,2月20日凌晨1时到达麻栗坡县城西南五十公里的南温河一带,集结完毕,转入临战训练。

  为了确保夺回老山的绝对把握,原昆明军区领导根据中央军委“杀鸡要用牛刀”的指示,对40师又加强了:炮兵第四师、十四军炮兵团、四十一师炮兵团、步兵第122团、昆明军区通讯团、军区工兵第七团、汽车第二十二团、军区敌后侦察大队、42师侦察大队、麻栗坡县民兵团。同时,原昆明军区为了在战略上麻痹越军,采取隐真示假的手段,调动了500部各种型号电台,并配以少量佯动部队,造成我企图向越南横连山省进攻的假象,成功迫使越军调动其主力316A师、311师向西移动,以加强其西线防御。

  在临战训练期间,我参战各部队针对老山战区的地理特点和越军防御特点,组织部队熟悉地形、强化训练、研究战法、模拟演练,并对作战武器和器材进行了大量的技术革新。至1984年4月25日止,我军完成了进攻老山的一切准备。

  这次老山作战共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4月2日至4月27日。主要以部分炮兵对越军的军事目标进行火力打击,造成敌人的错觉;

  第二阶段从4月28日至5月1日。主要任务是收复被越军侵占的领土,清除敌人在我境内的各种军事设施;

  第三阶段从5月2日至8月30日。主要任务是转入防御,打击敌人可能发动的各种进攻。

  此次老山作战,第40师在兄弟部队的配合下,共歼敌7100余人;击毁敌人火炮188门;坦克四辆;军车78辆;摧毁敌弹药库、弹药所62个;营房350余栋。

  在我军发起进攻的第一天,我“老山主攻团”即毙敌341名;俘敌7人;缴获冲锋枪264只;轻机枪15挺;重机枪17挺;高射机枪15挺;40火箭筒17具;60迫击炮12门;82迫击炮8门;82无后坐力炮13门;电台11部;各类炮弹8000余发;手榴弹50000枚;子弹32万余发。在后期的防御作战中,战果更为显著。

  战后,“老山主攻团”涌现出四个一级战斗英雄,分别是:史光柱、陈洪远、张大权、尹光中;八个二级英雄;还有一大批英模集体。全团荣立集体三等功。
 
1楼

  步兵五连是二营的尖刀连,九班是五连的尖刀班,主要任务是沿连队的攻击线路为全连开辟通路。

  什么叫开辟通路呢?通俗地讲,就是在部队发起攻击前,派人将敌人防御前沿的障碍物拆除,为攻击部队疏通道路。在老山地区,越军为了阻止我军进攻,在其阵地前沿埋设了宽正面、大纵深的防步兵雷场。在雷场内,主要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压发雷,只要是有一定压力,它就爆炸。另一种是绊发雷,就是用头发丝粗细的铜、铁丝将地雷单个或串联起来挂在树枝上、草丛里或人行小道两侧,只要有人绊住铁丝,马上就会引起连锁爆炸。这两种地雷一般体积都不大,最大的像馒头,一般都像核桃、李子,草绿色,布雷时间一长,和山里的野果子一模一样,极难辨认。

  我军的作战传统,历来是一级压一级,阵地指挥员带队冲锋,这次老山作战也不例外。

  步兵五连的进攻由游副营长带队。第一个进攻目标是21号高地,尔后顺22号、45号、50号高地向主峰发起进攻。

  1984年4月28日凌晨1点30分,九班韩班长带着全班悄悄摸到21号高地前沿展开,开始秘密排雷。当时雾大天黑,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排雷不能出现任何声响,以免暴露企图,所以,排雷效率相当低,一小时只能前进20米。

  凌晨6时左右,我炮兵开始向敌实施火力急袭。趁此机会,九班采用导爆索开辟通路,但由于草深林密,30米长的导爆索无法伸展开,连续三次发射都不成功。这时候,我军的炮火已经开始延伸射击,按战前部署,这预示着离发起攻击的时间仅剩25分钟。军令如山,如果在最后时刻仍不能按时开通道路,将会大大增加即将发起冲锋的连队战友的伤亡。

  团指在急切地询问五连的位置,营指在不断催促五连采取措施加快进度,副营长和连长在焦急地等待着九班破障的消息,全连的战友都在为九班捏着一把汗。

  这时的韩班长,心中非常清楚殆误战机将会产生的严重后果,更清楚在这种地形上破障开路的难度。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死神在一步一步地向连队逼近。韩班长思虑再三,将全班召集在一起,坚决而果断地说:“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我命令:全班编成四个小组,组与组之间距离15米,用人体依次开辟通道。”话音一落,他就带着第一组的另外两名战士走向了雷区。

  他用竹竿拍、用刀砍、用脚踩,走在全组最前面。当他们在雷区前进了约7米时,他的左脚踏响了一颗地雷,致左小腿被炸伤,左脚掌被炸掉四分之一,头部和胸部也受了轻伤。战友们用了三个止血带才给他包扎好,他急切地对副班长说:“第二组向前走,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接着,他拉住本组战士小孟说:“背着我,跟在第二组后面。”小孟背着他走了不到5米,第二组的三个战士就被爆炸的绊发雷击中,导致全部阵亡、重伤,小孟也被一颗地雷炸断了腿,背着的韩班长被摔到两米多远的草丛里。

  他挣扎着将第三、第四组的战士叫到跟前,说:“这里离越军第一道战壕大概还有50米了,地雷可能越来越多,要打开通路,伤亡肯定更大。听我命令,我先在前面爬,如果我不行了,你们再分别上,无论如何我们九班要在十分钟内完成任务。”说完,他就拖着被炸伤的双腿,利用胳膊的支撑力,向前爬行、滚动……

  ……仅仅前进了四米,又一颗地雷引爆,将他的右手炸飞,头部和胸部再次负伤。韩班长实在爬不动了,过多的流血和剧烈的疼痛使他昏迷了过去……就这样,九班的战士们炸倒一个,再上一个,炸倒一个,再上一个,硬是在总攻发起之前一分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雷区趟开了一条宽三米、长72米的通路。

  当九班最后一名全身血迹的战士,再次找到韩班长时,他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两眼望着前方,双手伸向了主峰方向。九班的12名战士用自己的行动实现了他们全班战前立下的“攻克老山洒热血,愿为祖国献青春”的钢铁誓言。

步兵第三营:他用手一擦……

  步兵第三营为“老山主攻团”的左翼攻击营。所辖的八连负责攻击54号高地,九连负责攻击50号高地。两个连队犹如两把尖刀插向了敌人的心脏。

  九连的二排是突击排,在第一次攻击过程中,排长身负重伤倒在阵地上。此时,全排被敌人的高射机枪和重机枪压在一片开阔地带,由于分队无人指挥,陷于被动挨打的危险境地,人员伤亡不断增加,形势非常危急。

  在这关键时刻,四班长史光柱大声喊道:“全排注意,我是四班长,排长负伤了,现在全排听我指挥:四班的轻重武器一齐开火,压制敌人火力,掩护五班、六班撤退。”全排撤到安全地带后,史光柱将全排人员重新进行了编组,把轻重火器也进行了搭配。尔后,用861指挥机向连长报告,请求继续向50号高地进行攻击。

  当史光柱带领全排冲到距敌人阵地前沿只有五米时,他踩响了一颗地雷。在地雷爆炸的一瞬间,他只觉得两眼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史光柱用手拍拍脑袋,神经正常;用手一擦脸上的泥土,摸到了一团血糊糊的肉,原来是他的左眼球被弹片削出了眼眶,只剩一些肉丝粘连着,挂在脸上。史光柱又揉揉右眼,右眼球也被弹片带动的热力严重烧伤。战友们要给他包扎一下,他一把将掉出眼眶的眼球扯掉,大喝一声:“快去拿下高地,向连长报告火速增援我们。”说完,剧烈的疼痛使他昏迷了过去。

  战斗结束后,史光柱被送进了后方医院。由于伤势过重,他的左眼做了手术,右眼也处于失明的危险状态。当时的军委副主席杨尚昆同志得知这一情况后,指示总后由全军乃至全国抽调最高明的眼科医生,务求保住史光柱的右眼一线光明。但是,尽管军内外的专家们尽了一切可能的努力,终因伤势过重,而且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史光柱的右眼最终被摘掉了。
  双目失明的史光柱,没有悲观,没有泄气,相反还经常安慰、鼓励其他受伤的战友。当战友们到医院看望他时,他轻松地说:“相对于那些牺牲了的战友,我虽然双目失明,但毕竟还活着。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但我的心里是一片光明。”

  战后,中央军委根据他的英雄事迹,授予他战斗英雄称号。史光柱伤愈归队以后,就主动与有关部门联系,抓紧时间自学盲文。他的英雄事迹见诸报端后,在社会上引起极大反响。深圳大学破格录取他为该校的一位盲人学生。大学毕业后,他经常在报刊、杂志发表自己的诗歌和散文,并且在有关部门的支持下,于1990年12月,出版了自己的诗歌专集《黑色的河流》。

  他的诗歌通俗明快,热情奔放,朴素中流溢出风韵,自然中浸透着情趣,散发出强烈的时代气息。他的诗歌既有对生活的热爱,又有对战友的怀念,既有对邪恶的鞭挞,又有对弱者的启迪。他在《小草歌》中写道:“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知道的小草;春风啊,春风把我吹绿,大地母亲把我紧紧拥抱……”这首诗被作曲家谱成曲子后,妇孺皆唱,响遍了全国。


步兵一营:在这排山倒海般的呼啸声中

  步兵第一营为穿插营。主要任务,是在战斗打响前越过国境线沿46号、47号、48号、76号高地,秘密摸到越军防御阵地后方的纵深地带。首先攻击76号高地、77号高地一带,并设法打掉敌人的营指挥所,使其群龙无首,失去指挥。尔后,攻击1072高地,截断越军的退路,阻击越军第二梯队对老山主峰的增援,配合二营、三营形成对老山守敌的围歼态势。

  综上,通过介绍“老山主攻团”所部三个步兵营的主要任务就可以看出,“老山主攻团”所采取的战术手段是:隐蔽接敌,秘密穿插,侧翼突破,侧后攻击,分割包围,多路向心攻击。

  对这一战术手段的运用,外行人是很难看得透的。但对越军来讲,对此却并不陌生。因为越军的营以上军官大都在我国各级、各类军事院校培训过,所学的技术、战术与我军基本一致。其中级指挥员,特别是高级指挥员一般都在前苏联的军事学校和我国高等军事学府深造过,他们对我军的作战思想、战役企图、兵种编成、火器配置等都比较熟悉。

  在战前,越军根据老山地区的的地形,已预计到由46号高地至1072号高地一线,很可能是我军的穿插路线(这从后来缴获的越军作战计划上得到证明)。据此,越军除在沿线各高地设置了大量障碍设施外,还对沿线各高地准备了炮火射击诸元。

  同样,我军的各级指挥员也已预料到穿插分队必有一场恶战。因此,除对一营的人员、武器进行加强外,并在作战会议上内定由一个炮兵团随时支援一营的战斗。同时,对一营的战术运用和运动的方式作了专门规定。

  4月28日,我军发起的第一次炮火急袭刚过,一营先头连队——步兵一连已进至76号高地北侧,并干掉了敌哨兵、占领了其警戒阵地。步兵二连则向48号高地展开攻击。同时,步兵三连在张副营长的率领下向47号高地发起了攻击。

  一时间,在越军防御阵地的前方和后方到处是炮声、枪声和喊杀声。在穿插路线上,各个高地的越军无法搞清我军的主攻方向到底在哪里,只有固守一地,仓促应战。

  至早7时30分 ,一营的三个步兵连已经夺取了战场上的主动权,对各高地守敌形成分割包围之势。

  直到此时,越军的指挥官才弄清我军的战术企图。为了挽救败局,他们用电台向其上级请求炮火支援——对整条穿插路线和沿线诸高地进行覆盖射击。

  几乎是同一时间,“老山主攻团”为了加快一营的战斗进程,以便尽快占领1072高地、形成对主峰的围攻之势,也要求上级炮兵和本团炮兵对穿插路线上的各高地之敌实施炮火急袭。

  起初,是越军的炮火对我穿插路线进行轰击;紧接着,就是我军的炮火对穿插路线上各高地进行轰击。到后来,是双方的炮火在所有地段和高地轮番轰击。

  整条穿插路线和诸高地转眼间变成了光与火的世界。

  阵地上到处都是弹皮撕破空气的尖叫声,到处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这令人胆寒的爆炸声中,还有一个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情况——满山遍野的原始次生林和高大的毛竹在空中就将各种弹药引爆,这大大提高了弹片在空中的覆盖面和杀伤范围。敌我双方的士兵在这排山倒海般的呼啸声中一片一片地倒下去。

  “枪林弹雨”这个概念,是几乎所有人所熟知的,书籍上有、课本上有、言语中有,但大多是顺口说说,或在电影院里顺眼看看而已。而在这里,在1984年4月28日的老山战场,在一营的穿插路线上,这个抽象的概念得到了真实而准确的解释:

  7时40分:
      步兵一连吴指导员被地雷炸伤头部,肋骨被炸断四根,重伤倒在了阵地上;
      跟随一连的顿副营长也被炸成重伤;
      一连副连长遭敌重机枪射击,中弹阵亡。

  7时50分:
      二连丛副连长带领突击排向48号高地发起冲锋,遭敌重机枪射击中弹阵亡;
      二连王连长在指挥战斗中遭敌炮火袭击,重伤阵亡;
      二连高指导员遭敌炮火袭击,被弹皮削断左腿,重伤倒地。

  7时55分:
      机枪一连陈连长与陈指导员在指挥作战时双双中弹,几乎同时阵亡;
      三连副连长在率队攻击中中弹阵亡;
      随三连指挥作战的张副营长(代理)遭敌炮火袭击被炸成重伤,倒在了阵地上。

  ……
  
  战斗打响后不到两个小时,在穿插路线的各个高地上,已到处是伤兵和尸体。

  树枝上、竹林里、草堆里、灌木丛中到处是横飞的血肉和断肢残臂。

  有的尸体被弹片削去头颅,头断之处在咕嘟咕嘟地冒着血泡;有的尸体被炸成几截,五脏六腑被高挂在枝头上,令人惨不忍睹……

  阵地上那呛人的火药味、刺鼻的尸体焦糊味、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相互交织到一起……,战场,被一种令人痉挛的窒息感,充满了。

  炮火急袭之后,战场上的敌我双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营的情况是:

  刘营长、卢政委及在一营参与指挥作战的向副团长率领营指挥所位于48号阵地南侧,并指挥着一个60人的营预备队向1072高地运动;

  步兵三连的建制被炮火打乱,郑连长带领20多个战士由1048高地向1072高地运动;

  步兵二连的阵地指挥员几乎全部伤亡,剩下的战士群龙无首,失去组织;

  步兵一连的17名战士,在胡连长率领下,正在继续向1072高地的残敌进行攻击……

  从整体上看,一营的战斗力已是基本丧失。
2楼
剩下的人们

  就在这残酷的情况下,步兵一营的官兵却没有一个退却,没有一个溃逃。

  他们从不同的阵地,不同的连队,不同的方向,自动地组织起来:或三五个人一组,或十来个人一班,或单枪匹马向有枪声响的地方去,向有喊杀声的地方冲。

  老山地区的27座山头,几乎每一个阵地都有一营的兵。

  步兵三连的两个战士被打散后,在树林里摸索了一个晚上,次日凌晨,正巧碰到友邻部队122团正向敌人攻击,就主动加入了该团的战斗。由于他们俩作战勇敢,击毙数敌,122团分别给他俩记了二等功和三等功。

  二连四班有个新战士小李。小伙子入伍后在短短的两个多月临战训练中,刻苦训练,认真钻研,在团队组织的军事对抗赛中,他获得了单兵战术和个人技术第一名。就凭着这过硬的军事技术,使他在血与火的厮杀中成为幸存者。

  战斗打响后,他们班呈前三角队形向敌发起冲锋,冲至48号高地前沿。小李正在集中精力向前跃进,突然感到脚下一软,他敏感地意识到这是踩中了越军埋设的压发地雷……在这性命攸关的一瞬间,小李以一个极其敏捷的侧滚翻,摔倒了一个炮弹坑里,地雷随之爆炸,但他却活了下来。

  在二连攻克48号阵地以后,他们班就只剩下他一人了。随之而至的越军大规模炮击,又使他与连队失去了联系。在这种情况下,他考虑了一下下步的行动,然后就从阵亡烈士的遗体上找来了子弹、手榴弹作为补充,顺着山梁向枪声激烈的1072高地摸去。

  此时,一连胡连长正带着本连17名战士向1072高地残敌进行攻击。但是,由于敌人火力太猛,加之攻击力量不足,连续两次攻击都受到挫折,这时,战场上的敌我双方都在调整兵力准备着新一轮的拼杀。阵地上一时处于对峙状态。

  小李从1072高地的两侧(也就是越军防御阵地的后面)摸到了第一道战壕。可能是由于残余越军正在全力对付一连的进攻,居然没有察觉到一名中国士兵已经进入了阵地。等到小李摸到第二道战壕时,才被越军发现,他们马上组织了5名士兵从三个方向向小李包围过来。

  小李见状,立刻隐蔽在堑壕内的小猫耳洞里,开枪击毙一名越军。接着,他又沿战壕迅速转移到一块盖沟水泥板的下面,突然出击,又击毙一名越军。正当他悄悄地准备转移到另外一条战壕时,却在战壕的拐角处和一名悄悄包抄的越军突然碰了头……,于是,战场上出现了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在极近距离内,敌我双方士兵同时举枪,同时射击,同时倒下……越军头部中弹登时毙命,而小李却没有死……越军发射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胸前子弹夹。

  正当小李准备爬起来转移时,他听到又跑来一名越军,嘴里还叽哩呱啦地乱叫,大概是说:“那个中国兵被打死了,走,过去看看。”此时,由于敌我双方距离太近,小李已经来不及转移了,于是,他就干脆倒地不动……装死,手中紧紧握住冲锋枪的扳机、眼睛的余光则盯住越军士兵的身影……等到越军靠近、用脚踢他时,他突然跃起,一枪将其击毙。

    就这样,小李在1072高地上东打一枪、西打一枪、上打一枪、下打一枪,搅得整个1072高地上的越军乱了套,成为敌人的心腹之患。这为步兵一连最终夺取该高地做出了突出贡献,战后荣立了二等功。

  一营步兵一连有个战士小程,是重庆市人。小伙子吹、拉、弹、唱、跳样样精通,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是个多才多艺的战士。小程本来在连队当文书,连队的各项工作协调得井井有条。但自从接到作战任务以后,他坐不住了,三番五次找连队领导要求去尖刀班。胡连长考虑到连指也需要他,同时也考虑到小程的家庭是两代军人,在家又是独子,所以没有答应他的要求。此事急得小程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在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他咬破右手的中指,蘸着自己的热血给连队党支部写了请战书,表达了他对祖国,对人民的赤诚之心。

  连队干部几经商议,最后决定调他到七班任班长,担任全营的尖刀班。

  尖刀班既要给全营带路,还要开路,更要随时准备和敌人接火,任务之艰巨可想而知。4月28日战斗打响以后,小程对全班说:“我们7班是全营第一班,第一班就要冲上第一道战壕,拿下第一个高地,就是死,也要死在第一批。”

  在向76号高地的攻击中,他在击毙一名越军后被敌人高射机枪击中,牺牲在阵地上。战友们在现场清理烈士遗物时,从他的上衣兜里找到了一封未发出的浸透鲜血的家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

  在这决战的前夕,我们的训练任务十分繁重,一封家信写了几次还没写完,我想你们肯定等急了。没有办法,我现在只能在每天晚上睡觉前几分钟写几个字,寄托着我深深地思念,愿远方的二老保重身体,工作顺利!

  据我们连队的干部讲,这场大战就要开始了,我自己也经常想象战斗中那惨烈的画面。每当如此,我心中总是莫名其妙的产生一种愧疚思恋之情。有人说:战争是残酷的集中表现,军人是冷酷的典型代表。其实,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我们军人也是人,也是父母所生、父母所养,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热血男儿,并不是冷酷无情的的冷血动物。就拿现在来讲,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正在面临着生与死的抉择,越是这样,我心中越是想念你们二老双亲。

  我还清楚地知道,你们二老只有我这么一个独子。当初参军时,爸爸那无可奈何的表情和妈妈那辛酸的泪水已经使我刻骨铭心,临上火车离开重庆时,爸爸那少有的慈祥微笑和妈妈那近似唠叨的重复嘱咐,使人们常说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在我的脑海里得到深刻的延伸。我今年19岁了,我知道这19年来你们为我付出的沉重代价,为儿我就是做牛做马、尽孝至终也难以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现在,我是多么想再听一次爸爸那近似古板的正统教诲,我是多么想在体弱多病的母亲面前撒一下儿时的娇欢,哪怕是看到母亲一丝痛楚地苦笑,为儿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今天是4月25日,我们明天晚上就要向战区开进了,战争这个人类互相残杀的魔鬼就要向我们走来,我们和越军同时走在了死亡的边缘。虽然我们每个军人对生都有着深深的眷恋,但是,当我们看到边疆人民惨遭杀害,看到那遗弃的大片田园,看到老人孩子无家可归栖身山林,看到越军那狂妄狰狞的嘴脸。我作为一名军人,总有一种负债的内疚感。这里的现实激励了我,这军人的职责告诉了我,这祖国的尊严驱使着我,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我们军人的一腔热血去换取祖国完整的领土,用我们的青春去托付起边疆人民的一方平安。

  爸爸,您当过兵,您完全可以预料现代战争的后果,万一孩儿有什么不幸,您一定要挺住,要多多开导多病的母亲。孩儿是党员,党员在战场上就是带头打头阵,别人不能吃的苦你必须能吃,别人不敢去的地方你必须要去。为儿我万一在战斗中牺牲了,我求爸爸帮儿办理好一件后事,代我缴纳51年的党费,每月三毛,共计183元6毛钱。

  再见了,我敬爱的爸爸,

  再见了,我亲爱的妈妈。
                         不孝儿 程敬 上

                          1984年4月25日

  透过这封沾满了鲜血的家书,使我们听到了老山战士对祖国、对人民的赤胆忠心在热烈地跳动;摸到了中华民族之所以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精神脉搏;看到了老山战士那无私奉献的博大胸怀;知道了“战士”这两个崇高字眼里所蕴含着的深刻内涵。

  著名军事统帅拿破仑曾说过:“爱国是文明人的首要美德。”我们的老山战士用自己的正义之举追求和实践了这种美德,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使这种美德得到了精神上的光大和思想层次上的升华。
3楼
从集结地到进攻发起地

  山高坡陡、草深林密、气候多变是老山地区的地理特点。正是这个特点决定了此次老山作战全过程必将异常艰苦。

  1984年2月20日,我军参战部队到达战前集结地域。由于地理环境所限,住的是军用帐篷和临时用草搭建起来的靠山棚,吃的是压缩干粮,喝的是凉开水,后勤保障相当困难。

  虽是如此,但本着“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充分训练体能的指导思想,战士们的训练量达到了平时的2——3倍。

  从1983年12月5日受领作战任务后,参战部队的指战员们就再也没有休息过。几乎天天都是在泥水里摸爬滚打,体力、精力消耗巨大,衣服、鞋子烂得特别快。长时期的高耗能训练使战士们消瘦了、精干了、苗条了。战士们把这总结为三大好处:一是身体灵活,便于穿山越林;二是开脾健胃;三是不会神经衰弱,全部都是倒头便睡,从不失眠。并把这种超负荷的训练风趣地称为“百宝丹训练法”。

  训练,终于结束了。1984年4月26日下午5时,“老山主攻团”集合完毕。

  在简单动员的基础上,全团指战员在肃穆庄严的气氛中喝完了出征酒,尔后,各营按照早已布置好的各自的开进路线,以营为单位,冒雨向进攻出发地域开进。

  从战前训练集结地到各分队指定地域的距离,在地图上看只有20公里。但如果加上坡度系数、弯曲系数,实际距离是48公里。

  步兵分队的战斗装具主要有:各种枪支、子弹、手榴弹、60迫击炮、40火箭筒、反坦克地雷、炸药包等,平均负重32公斤。如果再加上个人用的水壶、干粮、防毒面具、自救包等,最大负重量是41公斤。

  为了达到攻击的突然性,避免过早暴露我军企图,部队只能在晚上开进。

  老山地区的夜晚,要么是雾气腾腾,要么是细雨霏霏,漆黑如墨。

  攻击部队的开进路线大都选在靠近我方一侧的山头反斜面上。有的路段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看不见底的深沟。为了解决“看不见”和“路难走”这两个难题,部队采取了三条措施:一是以班为单位,战士们扯住一根背包绳,便于相互联系;二是每个战士手中拄一根拐杖,像盲人行走一样,未走先探,防止掉下悬崖;三是在每个战士的钢盔后边点上一个像一分钱硬币大小的荧光点,后边的战士看着前面钢盔上的荧光点走。

  在开进的过程中,由于坡陡路滑,有时一小时只能前进四五百米。

  步兵七连有个新兵小郑,是山东省邹县人,1983年12月入伍,当时的实际年龄不满18岁,刚参军就走上了前线。

  连队在进行战斗编组时,考虑到他年龄小、身体单薄,又是来自北方的平原地区,不习惯走山路,就分配他到炊事班,负责连队的后勤保障。

  在开进中,班长安排他背一口空行军锅和他本人的作战装具。第一天晚上的开进,他勉强坚持了下来。到第二天晚上再走时,就走不动了,几乎是推一下走一步,只要前面稍微一停,他马上就坐在泥水里,要拉好半天才起来。

  班长要替他背锅,他不干;副班长要替他背枪,他也不干。任凭全班战友如何劝说,他就是一声不吭。没有办法,班长只好派两个身强力壮的战士架着他走。

  到了28日凌晨6点钟,连队已到达预定地域,准备冲锋了,他问班长:“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100号高地?”(100号高地是国境分界线)。班长说:“我们已经越过100号高地了,而且先头排已经将敌人的警戒哨兵干掉了。”话未说完,就听到“扑通”一声,再看小郑,已是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在进攻的初期阶段,“老山主攻团”有相当一部分战士就是因为背负过重,路泞难走,导致过度劳累、反应迟钝而来不及躲避枪击、炮击,并因此阵亡。小郑的吐血倒地,可见当时的劳累和艰辛非同一般。

四条腿的牲口和两条腿的人

  “老山主攻团”的高射机枪连是军工连,担负着向一营方向前运弹药、干粮、后送伤员、烈士的任务。

  全连85名战士,每人配一匹驮炮的军马。上山时,人背25公斤,马驮55公斤;下山时,人抬伤员,马驮烈士遗体。

  按照战前的协调计划,伤员和烈士以两级接力的方式运送:首先由第一线连队的炊事班将烈士和伤员从各个高地上抬下来,送到营的救护点,将伤员和烈士稍作处理后,再由第二线的军工连运送到团抢救中心。

  高机枪连根据抬伤员烈士的难易程度,规定抬烈士遗体时以四个人为一组,抬轻伤员和重伤员时分别以8人和12人为一组。

  由于丛林密度大,抬烈士遗体时只能由一名军工战士背着,其他人扶持。如遇到实在难以行走的陡峭地段,就由两个人抱住烈士遗体滑下山坡。待将烈士遗体运到稍平缓的地段后,就搭在军马身上驮回。

  但是,在抬伤员时就大不一样了,尤其是重伤员,必须要保证担架的平稳和安全。遇到难走的地段,前面抬担架的四名战士每人腰间拴一根绳子,由后面的四个人分别牵着,用以控制下滑速度。抬担架的人身旁还需有一人搀扶着,以保证抬担架的人重心稳定。

  从山脚到第一线哨位,一个来回需用时五个小时,高机连的战士们每天要运送两次。如果遇到“情况”(打击敌人的反扑),就要跑三次。

  “老山主攻团”的高机连,就是在这陡峭的山坡上,在这稀软的泥泞里,在这莽莽的丛林中,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地坚持了五个月零二十天。

  几个月中,他们将1500多吨作战物资从山下送到山上、送到一线战士们手中,又将近千名伤员和烈士从山上送到山下、送回后方。在这极端艰难困苦的情况下,高机连的干部、尤其是连队的党员队伍做了大量的艰苦的政治思想工作,其中最有效、最能激励连队战士们超越忍耐极限的思想工作就是以身作则。正是靠着这种无声的表率作用使战士们顽强地支撑着、坚持着、忍耐着。

  但是,那些跟随战士们的军马却是不懂得坚持和忍耐的。它们上山驮弹药、干粮,下山驮烈士遗体和物资,每一次从阵地上下来,通身上下全湿透,口吐白沫,一停就卧。等到第二次再上阵地时,死活不让上驮架,即使背上驮架也不肯走。战士们与军马朝夕相处,有感情,但遇到这种实在没办法的局面,也只得用鞭子抽。就是这样也不行,抽轻了它不动,抽重了它就乱踢乱咬。有的甚至四处狂奔乱跑,窜向雷区。

  有一次,“老山主攻团”一线部队打击越军的反扑,弹药需要量大,全连人员一天跑了三次,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开始吃饭休息,真可谓人困马乏。但这时上级命令高机连再送一批40火箭弹到阵地……这是战争,军令如山,没办法,不满意也要去,不去也得去……叫醒了40个战士。可那些军马就不干了,有一匹军马看到又要上驮架,气得狂嘶乱踢挣脱缰绳跑开了,以表示抗议,其他军马见状,也一哄而散……三十多匹军马聚集到了另一座山头上,到处乱窜,这种情景被越军的炮兵前观发现,紧跟着一阵炮击,将25匹军马打死在山头上。

  由此可以想象,四条腿的牲口尚且如此,我们那些两条腿的战士又在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又该需要多么大的毅力和意志来支撑。

  有些军工战士曾经发牢骚:“一线是拼死拼活,二线是累死累活”、“一线玩命,二线要命”。


全部烂成一堆堆的肉泥……

  “老山主攻团”在攻下老山以后,上级根据战场情况情况,于1984年5月21日将其撤到后方进行休整,由步兵120团接替他们的防御。

  20多天后,从6月20日起,“老山主攻团”一营奉命转入老山战区东线防御。

  至7月初,全团进入全线防御。

  众所周知,战场上的攻守双方中,进攻一方虽然会伤亡大些,但却掌握着战场上的主动权;防御一方虽然伤亡小些,但却是被动应付。更主要的是,防御一方要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随时准备应付各种情况。

  “老山主攻团”的主要防御阵地是松毛岭和那拉口子,整个防御地带地势低洼,海拔最高的山头也只有634米,最低的山头才195米。在我防御阵地的正南方是越南的大青山,东南方是大东山,这两座山海拔都在1500米以上,越军在山头安装了高倍望远镜,我军防御人员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军防御地带四面环山,云雾到此聚集不散,阵地就像被罩住了一样,空气也流动不畅,凝固了一般。所以,这里夜间的气温是35度左右,白天的气温一般在42至45度之间。

  部队的战士在这里防御,白天就只能躺在阴暗潮湿的猫耳洞里,忍受着炎热的蒸烤,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出来伸伸四肢,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在这样的环境里,坚守几天甚至个把月还是可以忍受的,但如果长期坚守,战士们吃不好,睡不好,心情紧张,环境郁闷,再加上蚊虫叮咬,麻烦可就多了。

  相当大一部分战士都头昏脑胀,浑身无力,这种病在医学上叫做美尼尔氏综合症。还有一部分战士皮肤溃烂,尤其是裆部溃烂,让人奇痒难耐。为解决这个问题,战士们一般都不穿外衣,只穿一条短裤,有的甚至赤身裸体,虽然不文明,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反正都是男性。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越军丢弃在阵地前沿的尸体,在烈日高温下,全部烂成了一堆一堆的肉泥,奇臭无比。遇有南风吹来,即便是戴上防毒面具也顶不住,让人难受得坐卧不安。

  防御刚开始时,战士们还能坚持,但一个月以后就开始发牢骚了,在两个月以后,就开始骂娘了。有的就以各种理由溜到后方医院去,甚至还有极个别的战士用自伤、自残的手段来达到离开第一线防御的目的。

  在这种情况下,要求和教育无济于事,骂娘和训斥无动于衷,唯一的、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将军官和党员充实到最艰苦的哨位去,用自身的模范行为去带动和影响他人。

  步兵一营有位排长,开始上阵地时腿部负伤,由于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伤口开始化脓、溃烂、长蛆,但他仍以顽强的毅力坚持着,战士们恳求他下阵地去治疗,他不去,一定要坚持到防御结束。等到防御结束将他抬下阵地后,医生不得不将他的左腿锯掉半截,才保住了他的生命。

  “老山主攻团”在作战总结时有一条宝贵的经验:关键时刻、关键地段要依靠共产党员。


学生官和战场实习

  在老山作战中,“老山主攻团”的指战员有胆有识,有勇有谋。他们在战斗中以灵活多变的战术与狡诈的越军斗智斗勇,消灭了大量的敌人。

  步兵六连三排长小谢是战前刚从昆明陆军学院毕业的学生官。在率部攻打53号高地时,他头脑冷静,充分利用山林地复杂的地形地貌,指挥全排巧妙地隐蔽接近敌人阵地,牢牢把握主动权,先敌开火,打掉了敌人的警戒哨兵。

  正当他们准备发起进攻时,突然发现从另外一个高地迎头跑过来一个班的越军,由于距离太近,越军也同时发现了三排的队伍,于是“打不过就跑”——赶紧钻进附近的一个山洞,并依托山洞向三排射击。

  谢排长见状,马上命令所部八班从两翼包抄山洞顶部和后部,待敌人出洞后断敌退路。

  紧接着,命令七班和九班在佯攻一阵山洞后边打边撤,埋伏在山洞两侧的草丛里……

  急于逃命的越军看到没什么危险,马上窜出山洞向南逃去。刚刚离开洞口大约400公尺,就遭到我七班和九班的两侧夹击,越军看事不妙,就边打边向洞口转移,打算再次钻洞。

  这时,埋伏在山洞顶部的八班出现在了敌人背后,三下五除二将十个越军全部击毙,打了一个漂亮的小歼灭战。
4楼
他的枪刺令敌胆寒——战斗英雄尹光中

  “老山主攻团”的八连诞生于1937年,抗日战争时期在山西省,在一次战斗中用刺刀和大刀同来偷袭的日本侵略者拼杀,全歼日军一个小队,被八路军总部授予“白刃格斗英雄连”的光荣称号。

  多少年来,八连的官兵换了一茬又一茬,但英勇格斗的精神没有丢。在此次老山作战中,八连的官兵发扬前辈们敢于近战歼敌、敢于刺刀见红的光荣传统,以锋利的枪刺蘸着越军的鲜血谱写了连队的新一页历史。

  4月28日,八连在相继攻克59号、56号高地之后,奉命向54号高地发展进攻。

  54号高地由三个小高地组成,成鼎足之势,互为倚角。它既是通往老山主峰的必经之路,又是越军老山防御的核心阵地之一,战术价值相当高。越军利用高地的特殊地形设置了一个网状防御地带,并配备了较强的火力火器。

  我部八连集中优势的兵力兵器,在上级炮火的支援下,一鼓作气攻占了54号高地东南侧山头的表面阵地,正当先头排展开进攻、刚刚靠近网状阵地前沿时,即遭到两侧和北侧两个高地越军的火力压制射击,当场阵亡十人,十三人受伤。而最危险的,是越军用各种火器将先头排死死压在网状阵地前沿,我方指战员随时都有可能伤亡,并且有被越军利用网状阵地分割围歼的可能,战场形式对我极为不利。

  在这危急关头,八连官兵没有鲁莽行事、自乱方寸,彭连长沉着冷静,经过短暂考虑后,果断命令全连轻重火器和营属炮兵全力向敌射击,阻止和压制越军向我先头排靠近。同时,命令五班长尹光中带领全班,以最快速度迂回到54号高地北侧小高地,并即刻抢占北侧阵地这个制高点,再以此为依托用火力压制西侧小高地,打破敌人倚角之势,以解先头排之围。

  尹光中班长是云南省开远市人,1980年入伍。尹班长身体素质特别的好,军事技术是全团的尖子,曾两次代表集团军参加全军运动会和原昆明军区运动会,荣获昆明军区军事全能个人第二名。接受命令后,他立即将全班分成三个战斗小组,命令各小组无论采取何种战术手段,必须要在十分钟内到达北侧高地,二十分钟内解决北侧高地的战斗。

  下达完命令,尹光中一马当先,凭借着良好的身体素质,在密林中钻、滚、翻、爬,仅用了五分钟就抢先到达北侧高地。而此时,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面绝壁。越军的阵地在绝壁之上……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一幅令人永远无法忘记的壮丽画卷……

  尹光中,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以一往无前的万丈豪情……利用竹竿荡上了5米来高的峭壁……如天神一般纵身跃入敌人的战壕……

  此时的越军,正在集中精力应付我八连的主力,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从北面的绝壁上攻上来。

  尹光中跃入敌阵……稍加观察……立即占据有利位置……举枪……射击……“叭、叭”两枪,击毙两个正向我八连射击的越军重机枪手。

  越军一看,大吃一惊……阵地上冒出一个中国兵……马上派了三个人从三个方向向尹光中围过来。

  尹光中迅速转移到战壕的拐角处,等到越军从拐角处试探着刚一露头,说时迟,那时快,尹光中猛然跨步,暴喝一声“杀”,一个漂亮的突刺,刺刀就刺进了越军的左胸。就在尹光中扭腰、转胯、突刺的一瞬间,他的背后又上来一名越军,也端着刺刀向尹光中背后刺来……这时的尹光中已经知道背后有敌人,但此时刺刀尚未拔出来,已经来不及拔出来,要转身和调转枪口更是来不及……在这生命攸关的时刻,尹光中急中生智……将身子略一晃动,身体紧靠壕壁,同时,将枪托向后猛然一击……几乎在这同一时间,只听“啪”、“嗤”两声……一声,是尹光中手中的枪托打在越军的嘴巴上,打得越军满嘴开花,疼得丢掉枪支,捂着嘴巴嗷嗷乱叫……另一声,是越军的刺刀刺中尹光中的左臂,活生生的挑下一块肉来。紧跟着,尹光中顾不得疼痛,迅速调转身体,提枪,突刺……随着一声惨叫,越军倒地身亡。

  就在尹光中在战壕里与两名越军拼杀的时候,另一名越军也跑过来,手握修战壕用的铁锹,站在战壕上边,准备打向尹光中。但,当他看到神勇异常的尹光中在短短数秒钟之内就将两人捅死,完全被吓破了胆、寒了心……扔下铁锹,转身就跑……尹光中不慌不忙,举枪,瞄准,一枪将其击毙……

  就这样,尹光中踏上越军阵地仅仅几分钟,枪打刀刺,一口气消灭5个越军,打的北侧阵地的越军目瞪口呆、无心再战,纷纷钻进坑道。

  八连长抓住这有利时机,指挥先头排立即攻占了北侧高地表面阵地,并以此为依托,迅速攻占了两侧小高地。至此,54号高地三个小高地全部被我军占领,八连转入搜剿残敌的战斗。

  由于尹光中班长为攻克54号高地做出了突出贡献,为二营五连攻占老山主峰扫清了最大的威胁。为表彰尹光中同志的英雄事迹,中央军委授予他“战斗英雄”称号。
5楼
“孤单英雄”陈洪远

  如果他倒在战场上,所有的人都会落泪,但,没人会对这个结局感到奇怪。……最终,他没有倒下。

  在遭到越军的炮火袭击后,步兵一营一连的四班长陈洪远,与连队失去了联系。

  当时,战场上大雾弥漫,天气阴暗,几米以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在这敌我阵地犬牙交错,双方人员混杂的情况下,他想喊不敢喊,想走又不知道往哪里走,只好找了一个灌木丛隐蔽起来等待时机……

  大约到了上午八点钟左右,他听到四周到处都响着枪声、炮声,就掏出指北针,大体确定了一下方位,然后向着枪声比较激烈的南方摸去。

  在密林中大约走了半小时,他发现了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了一个高地。高地的树林中隐约能看到几件小草屋和环绕高地的战壕,他估计这可能是越军的某处警戒阵地,于是悄悄的从高地的西侧绕到了高地的南侧……他利用一棵大树作掩护,检起一块石头尽力向战壕扔去,时间不长,就看见一名越军从战壕里探出头来,端着枪东张西望的搜索可疑目标,看看四周没有动静,就又缩回了战壕内的猫耳洞里。

  陈洪远明白,这是越军的潜伏哨,不好对付,就又从高地的南面摸到了高地的东面。在这里,他发现有两名越军正拿着望远镜全神贯注地向山下观察,没有注意他这面的动静,于是,他利用草丛作掩护,慢慢靠近……举枪瞄准,将其中一名击毙。另一名越军见状,东瞅西望,正在判断枪声来自何方,又一声枪响,糊里糊涂地也被打死。

  消灭了这两个越军,陈洪远利用树林的掩护,越过第一道战壕,埋伏在高地顶端的草丛中,四处观察,等待时机。等了大约有二十分钟,没有什么动静,正当他准备转移隐蔽点时,听见从远处传来了几哩哇啦的喊叫声,细一观察,原来是四个越军抬着一挺高射机枪,向他的方向走来,一直走到离陈洪远只有10米的地方,站住,准备构筑射击阵地。陈洪远悄悄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其他越军,于是……他趁着几名越军正埋头操作的功夫,抓住时机,突然跃出草丛,端着冲锋枪一阵猛扫,将四名越军全部击毙。

  一打完,他就赶紧转移到第二道战壕的一个坑道里的猫耳洞,再次隐蔽起来,等待时机。

  过了大约一刻钟,看看还没有什么动静,他就顺着坑道向外摸去……在坑道和战壕交叉口的转角处,坑道开始向下延伸,并且,在坑道两侧和顶部发现有粗大的圆木支撑着。显然,这是一个藏兵洞的洞口。陈洪远看到这些,心中倒没有注意:“是进去?还是不进去?这坑道战怎么个打法?”正在犹豫之间,耳畔传来嘀嘀咕咕的电报声和几哩哇啦的喊话声,他心中陡地一震,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越军的一个指挥所。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大大刺激了陈洪远那疲惫的神经,强烈的战斗欲望使他全身的细胞再次恢复到亢奋状态。他马上摸出坑道,迅速将洞口周围的地形和敌情侦察了一下,看到在离坑道口下方15米处的斜坡上有一个用干树枝遮掩着的通气口……他慢慢摸过去……小心翼翼地扒开树枝……从腰里抽出三颗手榴弹……拉响了引信……扔到了通气口中……

  在听到里面“轰”地一声后,他立即跃到坑道洞口,刚站稳,就看到一名越军提着冲锋枪没命地向外跑,他手起枪落,将这名越军击毙。接着,就悄悄地搜索到了指挥所内……看到里面东倒西歪地躺着7个越军。他用脚将他们逐个踢了一遍……还有两个没有断气,就又补了两枪,让他们彻底断了气。

  然后,就将指挥所内的电台、电话机砸烂,拿了一具望远镜和一个笔记本(后经翻译查看,该笔记本是越军的作战记录本),揣在怀中,向洞外走去……

  刚走到洞口拐角处,突然,从外面扔进一颗手榴弹,落在了脚下,正在嗤嗤冒烟……陈洪远一看大事不好,立即卧倒在一个越军尸体的旁边,但由于距离太近,他的左眼还是被手榴弹爆炸掀起的碎物擦伤。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赶紧提枪在手,瞄向了洞口拐角处……

  洞口外那个扔手榴弹的越军听到爆炸过后没什么动静,以为陈洪远可能被炸死了,就摸索着走了进来……此时的指挥所内烟雾弥漫,陈洪远在暗处,越军在明处,他趁着那个越军正伸着脖子搜寻目标时,突然开火,将其击毙。又等了一会,听到外面“很安静”,就试探着向洞口拐角处一露头……就听“叭”的一枪,顿觉右眼一热……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知道,自己的右眼已是严重负伤,但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容不得他有稍微的懈慢……他摸出了最后一颗手榴弹……拧开盖……拉响引信……等待三秒钟……将手榴弹向洞口扔去……伴随手榴弹的爆炸声,一具越军尸体从洞口摔了下来。

  陈洪远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越军,不敢贸然冲出去了,想了想,还是保守点吧:他先用纱布将右眼包起来,然后将8具越军尸体拉过来,堆成一垛防御工事,坐在洞口拐角处,闭目养神,等待时机……

  这一次,一直等到了天黑,还不见有什么动静。

  耳畔,只有远方零星的炮声和林海的涛声。

  他估计战斗已基本结束,就利用左眼微弱的视力摸索着走下高地。

  在离高地200米远的一个灌木丛里,他吃了点压缩干粮,躺下休息,准备等待天亮后再往北走……
  如果他们就此消失在了林海深处,所有的人都会想念他们;但,没有人会对这个结局感觉奇怪……最终,他们回来了。

  第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在灌木丛中迷迷糊糊待了一晚的陈洪远就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想看看周围的地形,然后决定如何走。

  但是,他的眼睛不行了。右眼严重负伤,钻心的疼,用纱布简单地包着,什么也看不见。而左眼也被越军投掷的手榴弹所掀起的碎物擦伤,尽管是轻伤,但眼部充血,红肿胀大,无法看清前方的事物。

  没有办法,他只好用手指将左眼的上下眼皮撑开,摸出指北针,确定了北方,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向着国境线的方向一步三摸地走来。

  当他走到76号高地南侧时,突然听到树丛里有人喊“四班长,四班长!”他赶紧提枪在手,迅速卧倒,厉声喝问:“谁?!”就听前方树丛里有人说:“四班长,不要开枪,我是小刘。”

  这回听清楚了,原来是本连战友小刘。他在向76号高地冲击中,被越军埋设的地雷炸断左腿,倒在阵地上。此刻,他在昏迷了一天一夜后刚刚清醒过来,正准备慢慢爬回国内。当看到陈洪远的身影后,高兴地喊了起来。这两个在战场上经历了九死一生的战友再度重逢,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将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经过短暂的商议,他俩决定“取长补短”、共同前进——陈洪远搀扶着小刘,小刘借助陈洪远的腿力,慢慢向前挪动;而陈洪远则借助小刘的眼力,掌握前进的方向和观察周围的情况……两人互相搀扶着,互相依赖着,向着57号高地挪来……

  在57号高地东南侧的一棵大树下,他们又遇到了被越军地雷炸断双腿的二连战士小袁和头部负伤的火炮连战士小杨。危难关头,战友相见,分外亲热。

  激动过后,四个人开始商量如何返回部队。但商量了好一会,形不成一致意见。陈洪远和小杨的意见,是大家齐心协力、相互帮助,结成一个战斗小组,慢慢向回走。而小袁和小刘不同意,他们认为自己是重伤员、行动不便,如果大家一块走,势必会造成行动艰难,拖延时间,弄不好被越军的散兵发现,四个人谁也走不成。主张让陈洪远和小杨先往北走,待找到部队后再来接应他们。

  看到双方争执不下,陈洪远说:“这样吧,按照条令规定‘军人在作战、抢险等紧急任务期间,建制散乱后,由职务最高的人代理指挥’。我是班长,又是党员,你们都听我指挥:我和小杨负责寻找烈士的绑腿带,扎成一副担架,抬着小袁走;我眼睛不行,在后面抬,小杨带一支冲锋枪走在前边,一边带路、抬担架,一边担任前方警戒;再用树枝和竹竿弯一副拐杖,小刘自己撑着双拐走,同时带一支冲锋枪,担任后方警戒。时间不早了,大家执行吧。”

  就这样,他们四个轻重伤员组成了一个临时战斗集体,用近似爬的速度……一步五寸,一米三滑,跌跌撞撞,东倒西歪……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忍受着无法忍受的痛楚,向着北方、向着祖国艰难地走来。

  从上午11时出发,一直走到下午4时,整整五个小时,他们才向北前进了二公里。

  到达57号高地北侧后,几个人看看实在是走不动了,就采取丢包袱的办法,将枪支、子弹、干粮、水壶等都丢掉,四个人只剩下两颗手榴弹,用以防身……

  快到天黑的时候,他们来到一处凹地。此时,小袁由于伤口发炎,一直高烧不退,处于昏迷状态。小刘拄着拐杖,拖着一条断腿,两个胳膊窝都磨出了血,疼痛难忍,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脸色特别难看。陈洪远和小杨见状,不忍心再走下去了,况且,他们两个本身也是伤痕累累,又抬着担架,疲倦至极,难以支持。

  稍微休息后,陈洪远和小杨就分头到附近的地方寻找烈士的遗体,在战友的遗体上找到两包压缩干粮和一壶水,大家凑和着吃了一顿饭。到了夜间,陈洪远和小杨轮流担任警戒,守护着小袁。

  然而,到第二天早晨再走时,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小刘由于昨天的强行走动,导致伤口溃烂、化脓,即使拄着双拐咬牙勉强站起来,却一步也不能走动。小袁的伤情和病情继续恶化,浑身上下烫得像火炉一样,嘴皮上长满了燎泡,始终处于昏迷状态。同样,陈洪远和小杨也由于活动量过大,出汗过多,导致伤口溃烂,头昏脑胀,天旋地转。

  ……最严重的问题是他们四人面临着断水和断粮的威胁。

  在热带雨林地区,没有干粮还可以想别的办法,找些野草、野果,可以临时充饥。但如果没有水就危险了。一来天气热,出汗多,身体需要补充水分。二来重伤员小袁病情急剧恶化,没有任何药物,只有依靠水来调理。

  陈洪远和小杨又到附近找了好半天,可没能找到水和干粮。急的陈洪远在草丛里走来走去,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是任凭小袁的病情越来越重,呻吟声越来越弱,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小杨看到这种情况,也是又急又气,手中拿着锋利的砍刀四处乱砍,以发泄心中的急气之情。当他拿着刀照着一棵嫩毛竹一刀砍下去后……这棵嫩毛竹随着刀锋就咯呀咯呀地倒了下去……同时……竹节里哗地流出了一股清水!目睹此景,小杨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马上拿刀砍向另一棵毛竹……同样……从竹节里又流出一股水!高兴地小杨大声喊叫:“我找到水了,我找到水了,我们得救了!”

  ……他和陈洪远共砍了5“竹节桶”水,首先给小袁灌了下去,尔后用凉毛巾擦遍他的全身,进行物理降温。他们几个在喝足以后,就又趁着这精神一振的时机,赶紧继续向北走去……

  可是,仅仅走了不到一小时,几个人都感到小腹憋得慌,想解手但解不出来,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喝了这竹节里的水,就像老年人患上前列腺炎一样,小便困难。难受得小袁在担架上来回滚动,小刘也捂着肚子站不起身来,仰面朝天的躺在草地上。

  陈洪远看到这种情况,就选择了一个隐蔽的树丛,将两个重伤员进行了安顿。接着,他把小杨叫到一边,对他说:“情况你都看到了,看来我们几个要想一块走回去是不可能了。我想让你带着这个指北针先走一步,我眼睛不好,留下来,在这里守护着他们俩,等你找到部队,再来接应我们,因为只有你具有这个能力。”

  小杨默默的点了一下头,眼里噙着泪水说:“班长,你要多保重,我一定会找到部队,我一定会来接你们。”

  临走之时,小杨又找来两支冲锋枪和四颗手榴弹,给陈洪远他们留下一支枪和两颗手榴弹,尔后,又砍了十竹节水,以备急用,这才恋恋不舍的向北走去……

  就这样,陈洪远他们四人同伤痛、同饥饿、同炎热、同干渴、同死神进行了顽强的抗争。当小杨在五月一日带着担架队找到他们时,他们每人手里握着一颗拧开盖的手榴弹,躺在那里,已经奄奄一息。

  陈洪远孤身一人,在敌人的指挥所内拼杀了6个多小时,消灭了16名越军,捣毁了一个越军的营指挥所,为“老山主攻团”全歼老山主峰之敌做出了重大贡献。尔后,又带领三名伤员,克服重重困难,战胜了死神,胜利回到了部队。

  战后,陈洪远班长被中央军委授予“孤胆英雄”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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